夜已经很深了。
他在黑暗里睁开眼,从床上起身,走出房间,去到厕所里。
随手关上门,小夜灯幽幽的白光映出镜中的人。他看着镜中人那赤裸的躯体,眼睛渐渐失去焦距,神情一片空茫。
这确实是一具成年男性的身体,苍白、瘦削、且光滑。苍白是缺乏血色的、病态的;瘦削,却是看不出骨骼的、如同纸一样单薄的瘦;而光滑,却是细腻而惊人的,仿佛除了头发、眉毛和睫毛,这具躯体上再没有什么地方可以生出哪怕一丝毫发。
“你在迷茫。”一个声音浮起,像是冰块上冒出的白烟,虽然稀薄,但是冰冷。
仿佛受惊一般,他的眼神迅速的凝聚,然后抬手关上了那盏小夜灯。于是整个厕所就陷入了黑暗,就好像他最初睁眼时看到的那样。
但他仍然能够看见些东西,比如镜中他那黑白分明的眼睛,比如一片黑影中逐渐亮起的,纤细的、蜿蜒的白。那白色像是蔓藤、电路、迷宫或是其他什么,一点一点的,蜷曲、转折、前进、攀援,并且蒙着幽幽的白光,就好像是开关上贴着的夜光条。这些白色的纹路自然是有些什么含义的,然而具体到底代表着什么,却是少数人才知道的了。
最后,这些不停歇的白色构成了一个瘦削的轮廓。而那白色还在向上攀援,朝着脖颈、朝着头颅。他就这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着那渐渐被白色纹路爬满的躯体。
“这很危险。”那个声音又一次浮现,并不带一丝感情与判断,而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镜子里那个白色的轮廓转身,一条白色花纹构成的手臂伸了起来,重又打开了那盏小夜灯。
幽幽的白光重新亮起,镜子里面只剩一个布满黑色纹路的苍白躯体的侧面,然后那侧面也消失了,门重新关上。
只剩下那盏小夜灯还静静地在那里,照亮了洗脸台上方的镜子,里面空无一物,如同一开始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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