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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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快到的时候，本以为可以实现羊肉自由一回，可是我的身体在冬至还没有到来的时候，就和我开了一个玩笑，它突然变得很不舒服了。开始我没有在意，只是在药房配了一些药吃。可是，这次却出呼我的预料，最后经过中医、西医以及打针、输液和各种医疗设备的检查，不舒服得到了控制，但却没有找到原因。没办法，我只好伴着不舒服的身体，来到了春节。

初七结束了，年也差不多快过完了，我决定拖着不舒服的身体去姐姐那儿住一段时间，也许换个环境，身心会舒服些。于是，打电话、买车票、赶车，在无数次忙碌和奔波之后，我到了姐姐那边的高铁站。侄儿早已开了车在高铁站边的公路上等待，我拖着满手的行李上了侄儿的车。

姐姐住在川西南的一个小城市，虽然才是二月间，这里许多人已是衬衣短裤了，少女们裙带飘飘，一派夏天的景像。侄儿的小车在傍晚的街道上穿梭，年轻的交通警察也在滚滚的车流中忙碌着，指引着驾驶员们回家的方向，一派充满了春日活力的繁忙。

街边火红的木棉花在夕阳余晖的映衬下，已辨不出花瓣火红的颜色，只有那挺拔的身影在晚霞中高耸着，让人羡慕着它的挺拔，想像着它的火红。

过了四十多分钟，车子终于驶入了姐姐家的小区。因为小区离市区比较远，所以小区的烟火气息是浓厚的。广场上买卖水果的、疏菜的、小零食的、干杂的、跳广场舞的等等络绎不绝，叫喊声此起彼伏，就像是春归的燕子，叽叽喳喳地叫着。我的心也被这眼前的景像感染着，一下活泛起来，明显地感觉到：春天已经来了。

刚进门，姐姐就忙着嘘寒问暖，一个劲地把好吃的东西往我手里递。说实话，自从父母都离世后，我们姐弟也很少往来。姐姐自然而亲切的举动，竟让我有些热泪盈眶。久违的亲情啊，它就像春天里一阵阵扑面而来的暖风，带着木棉花火热的激情，瞬间融化了我的心，让我无处安放的心突间找到了归处。

安定好了之后，姐姐笑着对我说：“既然你和春天都来了，那就先尝一尝春天的味道吧。”

“春天的味道，是什么？”我一下来了兴趣，姐姐笑而不答，去厨房为我端出来一碗吃食。

“青蛙蹦石绊！”姐姐把那碗吃食放在我面前，只见白色的青花瓷碗里盛着一些白绿相间的圆团，迫不及待地用汤匙尝了一口，顿时一股蚕豆的鲜香溢满口腔，加上糯米粉团的软糯Q弹，一下叫我爱不释手了。

“怎么做的？”我问姐姐。

“用新鲜刚上市的蚕豆去壳去皮，只取新鲜的蚕豆瓣。把糯米粉用冷水和面，加入适量的木署粉，再加新鲜的蚕豆瓣，揉成面团，再用刀切成小块，然后搓圆，下入开水锅中，煮熟后散入适量的毛毛盐就成了！”姐姐一边看着我吃，一边说。

“太鲜了！”蚕豆的鲜与糯米的香无缝衔接，我已经找不到词来形容它了。吃完煮的“青蛙蹦石绊”，姐姐又为我端出来一盘煎的“青蛙蹦石绊”，赶忙拿起一个放入口中，外酥里软，蚕豆鲜香，糯米面团拉丝绵软，又是一番春天的风味！

吃完晚饭，姐姐收拾碗筷，让侄儿带我去小区里遛遛弯。

“算了，今天旅途劳累，就不出去了。聊一会儿天，洗洗就睡了。”

姐姐体谅我，便坐在沙发上陪我聊天，讲起小时候的童年往事。

“有一年春末，你可能也只有四五岁，我们都没注意到，你悄悄地去弄放在炭火上的开水，结果全身被开水从头到脚都烫伤了。当时爸妈都不在家，我们被吓得不知道怎么办，只好把你捂在被窝里，叫你别哭。最后被隔壁的陶大娘知道了，才拿了烫伤药给你抹上，然后去通知爸妈。”姐姐望着我说。

“遥远的记忆！我只知道我小时候全身被烫伤过，其他的细节全忘了！”听着姐姐的回忆，我才明白，就算是春天，也不全是美好的时光啊。

“大舅，明天我和妈妈陪你去鱼门玩吧。那是一个二滩库区边的小镇，适合闲逛。”侄儿开口说话，也打断了我的沉思。

“好啊！”

“那就洗漱睡觉吧，明天好早起。”姐姐提醒。

于是，我们洗洗都各自回房睡觉。奇怪的是，一向认床的我，那一晚却是倒头便进入梦乡，一觉醒来已是早晨八点多钟了。

来到客厅，早已起床的姐姐便问：“昨晚睡得好吗？”

“很好！”我一边洗漱一边回答。

“洗好就过来吃汤圆，庆祝我们姐弟团圆！”姐姐从厨房里端出一碗她自己做的汤圆。

当“团圆”二字传入我的耳朵里，多情的泪水一下又盈满了我的眼眶。

是啊，我们姐弟终于又团聚了。悄悄擦去泪水，开始吃姐姐做的汤圆。

“好吃，好像当年妈妈做的味道！”泪水再一次从我的眼里溢出。

“在家的时候，每年都看着妈妈做汤圆，早就学会了，当然就是妈妈的味道！”姐姐笑盈盈地回答我。

也许，这便是更好的怀念！留住了亲情，更留住了妈妈的味道！

吃完汤圆，稍作停顿，侄儿便开着车，载着我和姐姐，踏上了去鱼门的路程。虽说是坐着车去，依然要翻山越岭，因为我们在山的正面，而鱼门在山的背面，沿山脚是绕不过去的，只能爬山。一路上，我们从山脚下沿着盘山的公路向山顶进发。因为我有晕车的毛病，所以顾不上欣赏一下公路两边满眼的美景，只能轻轻地闭着眼睛，听风声从耳边呼呼而过，让车内的音乐慢慢地减缓我内心晕车的压力。奇怪的是，一百多公里的行进中，我居然没有晕车，顺利到达了鱼门。

侄儿把车停在了二滩库区的边上。一下车，水库边嫩绿的柳枝便映入眼帘，柳枝上鹅黄的柳芽毛茸茸的，在春光里显得娇羞可爱，让人想起刚入水的小黄鸭，生机盎然。它们那娇羞的样子，让人担心它会和春风一起滑落水里，禁不住想用手去轻轻地抚摸。

这是二滩库区最边缘的地方，面积并不大，只是因为临了鱼门小镇，便有了烟火气息。水边停着用于交通的渡船，岸上一排垂着的柳丝缝间，隐约闪现出一片桃红李白，桃红李白间又掩映着几许白墙黑瓦的民居。这画面在脑海中似曾相识，但又找不到恰当的词来形容，也说不出在哪儿见过。一时间，只是静静地盯着那片风景，心儿荡漾在桃红柳绿间，消失在这人间仙境里。

“真美呀！”姐姐不由地感叹。一语唤醒梦中人，思绪被姐姐的赞美声拉了回来。

“记得吗，小时候春天到舅舅家，他们门前总是竹林掩映着桃花，白色的李子花一串串地在枝头低语嬉笑，粉红的杏花就如诗歌描写的一样，在低矮的院墙上招摇。晚春的时候，白里透红、香气袭人的苹果花更是引来众多采蜜的蜂群，那声音嗡嗡的，让人不敢接近，也就无法去祸害苹果花了。”姐姐陪着我走在库堤上，静静地听着我的童年回忆。

“哪时候在舅家，你经常霸着面前的菜不让别人吃。”姐姐也像被唤醒了一样，一脸微笑地望着我说。

“怎么能忘呢！看着我被爸妈责罚，你们几个大的总是得意忘形，把我霸着的菜一扫而光，还向我抛来不屑的眼神。”我有些愤愤地说。

“妈、大舅，我们去镇上逛逛。”默不作声的侄儿开口了。

“好！”我和姐姐异口同声。

走在鱼门镇的街上，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镇里的小贩们在卖炸春卷，山里的农人带来了香味浓郁的香椿芽和嫩柳芽以及紫绿相间的蕨菜和包裹紧实的春笋，红宝石一样的小蕃茄堆满竹䒰，套了袋的枇杷被小心地码放在竹篮里，冬季里没有卖完的甘遮摆在架车上，各种应季的新鲜蔬菜散放在菜匡里，凉粉凉面摊边围满了大人和小孩，五金百货就摆在街边任人选购，服装店的音箱里不停地播放着换季打折的消息，人群熙攘，人声鼎沸……这不大的小镇同样充满了热闹的烟火气息，而且春天也不曾因为它的微小和偏远就忘记它，同样让这里现出一派盎然春意。

逛完小镇，吃了充满小镇特色的豆花饭，我们踏上了归程。

和来时不同，从山脚开始，我不再闭着眼睛，而是开始好好欣赏车窗外的风景。打开车窗，一下就听到呼啸而过的风声，山地里遍种着桑椹，隐约可以看到快要变黑的桑果已挂满枝头，桑叶染绿了房前屋后的山坡。路边农舍的墙上“出售资格桑椹酒”的标语格外醒目，“农家烧烤”的招牌不时映过眼帘。“大舅，到山顶的时候可以去品尝一下彝族的烤乳猪、烤鸡和油茶。”我因为身体还在不舒服，便回答：“到时候再说。”

到了山顶，便看到许多“彝家烧烤”的招牌。侄儿随意在一家门口停了下来。我们进得堂屋，便看见堂屋中间有一个不小的火堂，火堂里面烤了苞谷和洋芋，火堂边置了一个烧烤架，上面放着窜成串的乳猪肉和农家土鸡肉，架子上还放着一把被烟熏得黢黑的老式茶壶。

“大舅，那茶壶里装着油茶，是店家免费为客人做的，要不要尝一下？”侄儿问我。

“好热心的店家！”可惜我因为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无法喝油茶，但是我选了喜欢的烤苞谷和烤洋芋，放弃了烤乳猪和土鸡。

店里的阿妈（大娘）帮我选好苞谷和洋芋递给我，迫不及待地把刮去了外皮并烤得金黄的洋芋放进嘴里，一股久违了的熟悉的味道在口腔里漫延开来，沙心绵软滚烫。一下想起小时候妈妈做豆花时，总是不忘在灶堂的草木灰里放进几颗我喜欢吃的洋芋，待豆花成熟，洋芋也烧好了，放学回家的我自然就开心无比。可惜，时间太久了，我再也无法清晰地回忆起妈妈的音容笑貌，但是那烤洋芋的味道却永远留在我心里……

天快黑了，我们还没有到家。紫红色的晚霞映红天边，就像将要关闭的大幕，为夜色增忝了几分魅力。

“大舅，想不想去看看夜晚的金沙江？”侄儿开口问我。

本来就想好好放松一下的我，怎么可以放过这样的机会呢？于是便答应了。

下到山脚下，一阵七捌八弯之后，我们来到了金沙江边一个不知名的平台上。

下得车来，立刻就被眼前的景色振憾到了。宽阔的金沙江水静静地流淌，就如母亲坚实温暖的怀抱，抚慰着游子疲惫的心灵。四周一片漆黑，远处山峦全部笼罩在一片紫色的余辉中。夜暮在紫红的喧染下，是那样神秘。满天的星星，犹如一颗颗耀眼的宝石，在天宇间闪烁。我对星座是无知的，哪一颗星叫什么名字，可以说一无所闻。可这充满神秘力量的星河，却为我封闭以久的心照进来无数温柔而坚实的亮光。在这春日迷人的夜晚，我感觉自己已经乘上了飞翔的小船，敖游在灿烂的星河里，放声地高歌，尽情地欢唱。

“大舅，唱的什么歌，真好听！”神游的心灵被侄儿的问话拉了回来。

“我在唱歌吗？”我有一些不知所措，抬头仰望着星空，痴痴地问侄儿。

“你是在唱啊，我都听到了，很好听！是什么歌？”姐姐也插话问到。

“哦，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歌，只是有感而唱吧！”因为我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但我又感觉我是在忘我地歌唱。

“唱得真好！”姐姐抚着我的肩膀赞扬着。

“姐，我感觉我就要康复了！”突然间，我热泪盈眶地望姐姐说。

“兄弟，你说对了！”姐姐拥抱着我。而我就像被拥入母亲温暖的怀抱，放声地在这春日宁静美好的夜晚，在这奔流不息的金沙江边，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眼泪就像那满天的星河，奔涌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