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阿四

阿四是一个哑巴。其实阿四不是天生就哑巴，大人们说是因为阿四刚出生不久母亲就去世了，由于没奶吃天天饿得直哭，把嗓子给哭坏了。所以阿四的嘴里除了哭声，再也没有出现过别的容易识别的音符。

阿秀是一个瞎子。村里的人们或许不知道用“盲人”这个词，会让人听起来不那么刺耳，可能连阿秀自己也不知道吧。阿秀也不是天生的看不见，而是因为很小的时候，跟着爷爷到山上拾柴火看到了山顶白茫茫的雪，得了一种叫雪盲症的病。可惜大人不知道，耽误了给阿秀的治疗，阿秀的奶奶天天跪在观世音娘娘面前祈福。后来，阿秀的眼睛就再也没有睁开过了。

在阿秀的眼睛还能看得见之前，她最爱看的是山茶花。

阿四和阿秀，一个住在村头，一个住在村尾。村里的老头们总是会叹息，阿四要不是哑巴，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可惜喽。村里的老太太们总会叹息，阿秀闺女要是眼睛能看得见，也是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了，可惜喽。村里的老媒婆可怜这两个年轻人，都二十好几了也没能找到对象。于是主动请缨，做了二人的媒。

阿四看到阿秀的时候，只是一直傻笑，对啊，除了傻笑，你还能让他说什么呢。阿秀听到阿四的时候，走上前摸了摸阿四的脸，然后说，我喜欢山茶花，你每年都能采山茶花给我吗？说完阿秀把手放在了离阿四下巴不到三厘米的地方。阿四听完后直点头，每点一次头，下巴都会重重地碰到阿秀的手上。

后来，阿四和阿秀结婚了。

阿秀要求把婚期定在三月，因为那是山茶花开得最美的季节。阿秀说，希望她结婚的时候，嫁妆里能有一捧山茶花。老人们出于好意买了假的山茶花，寓意着花开不败。不料被阿秀发现了，阿秀不用摸就知道那是假花。阿秀说，她闻得到山茶花的样子。

正当阿秀生气的时候，不知道阿四从哪儿冒了出来，拿了满满的一背篓山茶花。阿秀摸了摸阿四满是汗珠子的脸，笑了。

村里人总是厚道的。成家以后，总归是要立业的。所以村里人把后山的果园承包给了阿四，虽说是承包，其实没向阿四要一分钱，只是每到果园收获的季节，给挨家挨户象征性的送点水果过去就行。

于是阿四和阿秀把家搬到了果园里。

离果园不远的地方有一大片洼地，一直荒着没人管，也许是种啥啥也不行吧。阿四除了每天照料果园里的果树，没事就扛个锄头到洼地里去倒腾。村里人很不解，但是问阿四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笑笑也就过去了。

阿秀的脑子比阿四好使，虽然看不见，但是会听。阿秀常常给阿四出主意，果园里该新种些什么果树，哪些果树适合嫁接别的水果。阿四听完后使劲儿的点点头，然后都照做了。

上天的眷顾，从第一年开始，果园里结的水果就比以前好了许多，种类也丰富了。之后的几年，一年都比一年好，阿四和阿秀的生活过得越来越好了。村里人看到了从来不会眼红，都说，果园就是村里的祖先给阿四和阿秀留下来的。

在阿秀为阿四生下了第一个孩子的那一年，阿四已经悄悄地在后山的那片洼地里种满了山茶花树的树苗。

又是一年山茶花开的时候，村里的人很少会来到后山。此刻那片荒芜的洼地已经变成了一片花海，一片山茶花的花海。

阿四牵着阿秀的手走了山茶花盛开的地方，阿四的脸上满是兴奋，可惜阿秀看不到。想到这里，阿四悄悄地留下了眼泪。因为他不敢让阿秀发现。

阿四转过头正要和阿秀描述山茶花海的时候，他发现阿秀的眼里也留下了泪水。阿秀对阿四说，你真傻。然后笑了。

阿四知道阿秀哭，是因为闻到了山茶花海的样子。他看了看眼前的花海，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