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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作者: 江湖路远了 | 来源:发表于2021-04-03 17:23 被阅读0次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一个相爱的人并不难,难的是遇到对的人。

    黄永玉遇到张梅溪的时候才19岁,是一个刻木雕的青年,在江西的一个文化馆混温饱,才半只脚踏入文艺圈,职业不稳定,收入无保障。

    张梅溪是将军之女,相貌出众、气质不凡,从小酷爱艺术和文学,诗词歌赋无一不精。

    她出门随从十几人,身边的追求者个个都发着光。有个年轻的军官知道张梅溪爱骑马,每次都牵一匹马来邀她出游。

    黄永玉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点小手艺,剪个纸人,老远吹着一把小铜号,像迎接她的到来,连情话都说得干巴巴的:“我有一百斤粮票,你要吗?”

    月老的红线竟然就这样牵起来了。

    平常人眼里少言寡语的张梅溪,在黄永玉的陪伴下,敞开了心扉。

    时值抗战末期。


    一天,防空警报拉响,两个人跑到同一个防空洞。

    那晚,借着月光,黄永玉终于鼓起勇气大胆表白:“如果有一个人爱你,你怎么办? ”

    张梅溪说:“要看是谁了。”

    黄永玉连忙说:“如果是我呢? ”

    张梅溪笑着说:“你为什么现在才问?你早问,我就早答应了。”

    这一回,轮到黄永玉措手不及:“问不问其实关系不大,是不是?

    张梅溪却一脸认真地说:“怎么不大?你爱我,我怎么晓得?”

    “我有点害怕,这方面我没有经验。”黄永玉尴尬地笑了。

    “你怎么能说'经验'呢?”张梅溪笑着用鼻子擦擦黄永玉的下巴……


    这一段温馨而浪漫的经历,黄永玉曾多次描述过他还把当年两人的这段温馨对话画了下来。

    黄永玉的老师沈从文这样写遇到对的人:“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黄永玉更愿意这样表达:“我见过一月的雪覆于白山,又渐变于葱茏。我在峨眉的林里云兴霞蔚,一径之后,雾水成露,沾于衣襟。我听过柔橹漂浮,声声入水,又归于沉寂。无论何时忆起,它们实在是人生可喜,但都不如我那时那刻遇到的你。”


    但这段爱情注定得不到张梅溪家里的祝福:“你嫁给他,没饭吃的时候,在街上讨饭,他吹号,你唱歌吗?”

    不顾反对,张梅溪竟然从家里跑了出来,要和黄永玉私奔。

    得到消息的那个晚上,黄永玉既意外,又激动。

    那时他已经逃难到赣州的一个报馆工作,住的是连被子都没有的鸡毛店,盖的是满地的鸡毛。

    去接新娘子的时候,黄永玉顶着满头鸡毛,让新娘子笑得差点流出眼泪。

    就这样,他们举行了简单而温馨的婚礼。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有人说,爱情要门当户对;有人说,婚姻要三观相合。

    而他们证明了爱情和婚姻只是让彼此简单。

    一无所有的日子,她不觉得苦。

    张梅溪曾写道:“那时我们很贫穷,我们的家很小很小,但有一个窗,窗外面有很多木瓜树,也可看到一口水井,当时他买了一副很漂亮的窗帘回来,拍了一张很美丽的照片,他说,这是我们破落美丽的天堂。 ”

    在中央美术学院版画系任教的日子,因为有了张梅溪、黄永玉创作的木刻《春潮》《阿诗玛》等作品轰动了画坛。

    张梅溪陪着丈夫去采风的时候,见过沧海的云、巫峡的雨,也见过春风十里,但她更愿意保持那颗纯简的心,去写那些有趣且精彩的童话故事。


    好日子没过几天,他因画了一幅猫头鹰的“黑画”被批判。

    张梅溪身体一天天差下去,黄永玉心急如焚,请医生治了也不见好。

    他灵机一动,在房子墙上画了一个两米多宽的大窗子,窗外是绚丽的花草,还有明亮的太阳,顿时满屋生辉。

    当年从家里一个人跑出来时,她没有哭过;黄永玉去台湾艺术界发展,她留守香港异地分居的那段日子,她没有哭过;黄永玉下放农场三年,她一个人拉扯大几个孩子,照顾老老少少,她也没有哭过。

    只有这一次,她哭得特别伤心。

    他找不到更好的方式安慰她,就给她写了一首很长的诗《老婆呀,不要哭》 :

    “……我们在孩提时代的梦中早就相识/我们是洪荒时代/在太空互相寻找的星星/我们相爱已经十万年/我们的爱情/和我们的生活一样顽强/生活充实了爱情/考验了生活的坚贞/我们欣慰于心灵的朴素和善良……”

    张梅溪较真:“我们这一辈子都没过完,怎么就相爱十万年了呢?”

    他一本正经地告诉她:“不是说人生百年结为一世夫妻吗?十万年也就是千世夫妻吧! ”


    一生中所有温柔献与你,仍觉不够

    晚年的黄永玉功成名就,不论国画、油画、版画、雕刻、书法、篆刻还是诗文之类,自学成才,皆成巨匠。

    那把见证两人恋情的小号在颠沛流离之中丢失了,黄永玉有钱了,就在香港九龙一家琴行买了一把近万元的小号,豪气地问张梅溪:“你想听什么?”

    只是,装上假牙的嘴吹不动了。

    他在她面前,越来越像老小孩。

    年过九旬的他自称90后,喜欢穿红衣服,叼着烟斗,戴着贝雷帽,开着心爱的红色法拉利跑车带她去兜风。

    他想在死前就开追悼会,找个躺椅躺在中间,然后听听大家怎么夸他。

    他甚至对自己的骨灰想了几种方案,跟张梅溪煞有其事地商量,“不如把我的骨灰倒进马桶,请个老先生来冲水”,或者“分成一个个小包,送给追悼会上的客人,拿回去种花”。

    这个想法让张梅溪笑得合不拢嘴,说:“你就是想半夜吓人。”


    他想到了自己的后事,死前把自己的画作和收藏都捐出去,只是没有想到,陪伴了75载的张梅溪会先走。

    2020年5月8日,张梅溪走了,96岁的黄永玉亲手写了一份讣告:“尊敬的朋友,梅溪于今晨六时三十三分逝世于香港港怡医院。享年98岁。多年的交情,因眼前的出行限制,请原谅我们用这种方式告诉您。”

    端正的笔墨下凝聚着万千不舍——漂泊中有她的身影,成就中有她的祈福,患难中有她的分担,这一辈子的温柔,还没有给够。

    这一辈子,他只爱过一个她,“小屋三间,坐也由我,睡也由我;老婆一个,左看是她,右看是她。”

    人生如驹,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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