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三阿桑

文：洛小细

1

客人愤怒地对着阿桑喊，水都进我眼睛了。

哦，对不起啊。阿桑马上用干毛巾替客人擦干面孔。

吹头发时，客人又叫，哇，烫死了，你怎么搞的？阿桑一低头，正好迎上一中年妇女的白眼。

这白眼是阿桑应得的，她今天干活的确不在状态。

——老板陈舟去跟他老婆李美芬离婚，她这是心乱了。

两天前，她看到他们在店里吵得很凶。李美芬像是得了失心疯，手指戳到陈舟脸前，说陈舟你当我是傻逼吗，你跟小姑娘吃饭逛街约会不是一趟两趟了，你个不要脸的，这是出轨，是背叛，是不想过了！

陈舟说，那只是正常的业务往来。

什么狗屁业务？一个美发店用得着谈什么业务？难不成你家烫个头几百，我家焗个油几百，他家染个发几百，要价目表一一对照下吗？李美芬愤怒地说，手指头差一点戳在陈舟鼻子上了。

然后，他们吵着吵着就说到了离婚，也不知道谁先开了口，两个人仿佛都不能忍了，都要离。

阿桑也很生气，陈舟跟外面的小姑娘出去谈情说爱搞婚外情……

俗话说，偷情一般三部曲，吃饭，谈心，上床。陈舟能跟那小姑娘仅止于谈天说地？鬼才信，李美芬不信，她阿桑也不信。

——虽然说天说地也轮不到她阿桑不信。

2

阿桑喜欢陈舟，默默的那种，已经三年了。

她生在贫穷小镇，被重男轻女的父母早早推出来赚钱养家，然后，就在这家“天天盈美发店”当了学徒，包吃包住，还能学手艺。

老板陈舟和老板娘李美芬都不是黑心老板，耐心教她手艺，从没对她呼来唤去。也不像别的遮遮掩掩的美发店，打着理发的幌子，暗地里却干着龌蹉的勾当。

阿桑真心干得很舒心。

陈舟长得帅，对女孩儿这样温柔，又有本事，很容易触动阿桑的心事。可是，因着老板娘的好，她把这份心事藏得死死的，从不奢望其他的。

现在陈舟被传婚外情，李美芬跟他去离婚，她都对整件事的发展懵懵的，仿佛此刻角色替代，她成了李美芬，在心里痛恨着陈舟的背叛。

——因为离婚这个事，接下去老板娘要换人了。阿桑莫名地感到不适。

后来，陈舟跟李美芬回来，没离成婚。

双方父母阻拦，说孩子才五岁，两口子吵架很正常，如果吵个架就要离一次婚那不得要离几万次了！这一路上，两人也好好谈了，都表示对待离婚这件事冲动了。

离婚风波后，陈舟和李美芬更加浓情蜜意了。

突然地，阿桑面对这一出又有点不适应了。

少女的心事多么难猜，何况怀春的少女。

她看着天上的云彩想，我到底想不想他们离婚呢。

忽而希望他们离，或许她有一丁点的希望跟陈舟在一起；忽而又不希望他们离，都三年了，她没从陈舟的眼里看出哪怕一丁点的火苗，最多也只是夸她手艺好，人好。偶尔开个玩笑，也只是说要帮她介绍男朋友，让她嫁在本地。从陈舟的态度看，阿桑觉得她对他的爱，就算不为老板娘，也只能烂死在肚子里了。

可阿桑就是一个认死理的人，没那么多花花心思。比如对工作，比如固执地喜欢一个人。

3

一个午夜，李美芬打电话哭着让阿桑去她的住处。

她到了后才知道陈舟和李美芬居然打起来了，还报了警。警察来后，一看是夫妻间吵架，劝几句就走了。然后，两个人不顾阿桑在场又吵着动起了手。

阿桑去拉架时却被陈舟不小心扫了一拳。陈舟也不扶倒在地上的阿桑，继续指着李美芬骂骂咧咧。被激怒的李美芬一下子推倒陈舟，骑到他身上一下一下地朝着陈舟扇起巴掌来。陈舟用手胡乱挡着，嘴里啸叫着臭婆娘。

阿桑奋力推开了李美芬，然后用力发出一声嘶吼，都停止吧，够了。

这一声着实喊得响，把陈舟和李美芬都震住了。

这次吵架的根源是李美芬出了岔子 。

她不服气陈舟跟小姑娘约会，无聊时在微信上约男人吃饭，甚至开了房。陈舟不动声色地掌握了证据，把李美芬和那男人堵了个正着——两人其实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李美芬对陈舟说没错，老娘是有这个心。是因为他给她的伤害，让她心魔难除，才去找的男人。顾名思义，一开始是你错，老娘就是一牙还一牙。

陈舟不能忍，坚持要离婚。

不想离的李美芬骂陈舟，凭什么你能找野女人我就不能找野男人？陈舟说，男人找女人，那叫玩儿得转；女人找男人，那叫做鸡。

李美芬二话不说，劈头就给了陈舟一巴掌，两人就这么打上了。

陈舟甩门走后，李美芬抱着阿桑痛哭，她说她不是没来得及上床，是她不想作践自己。她也看清楚了，她爱陈舟没错，可是她过不了陈舟出轨这个坎儿。

阿桑便去劝陈舟看在孩子份上别说离婚了。

陈舟用力抽了几口烟，恨恨地说，必须离，你别给我搅事。

几番折腾后，李美芬同意离婚。最后谈判，她要孩子陈舟没同意，她便要了一间郊区的门面房开美发店，离孩子不远。陈舟答应了。

4

李美芬走了，阿桑却依然没走。

虽然她的手艺已经练到可以自己独立开店了，但她还是愿意在陈舟这里做着打杂的活儿，为了能看到陈舟。

陈舟呢，经历了这些，看到最后只有柔弱的阿桑在他店里为他跑前跑后，非常感动。有一次，陈舟买了菜烧得热火朝天，等着阿桑忙完，拉着她一起吃。

那个晚上，陈舟总算眼里释放了一些柔情传递给阿桑。甚至酒喝到情深处，他冲动地抓了阿桑的手。阿桑的脸在那一刻红得不像样，心烫得快要跳出来。阿桑以为那晚她要成为陈舟的女人了，可陈舟的一个电话把什么都搅乱了。

阿桑想，那个电话很重要吧，看他从座椅上跳起来的样子，像被烧熟的虾子。

阿桑一颗柔情满满的心突地又沉降了下去。

然后，没过几天，陈舟领了个时尚的小姑娘来店里，眉开眼笑地对阿桑介绍说是他的新夫人。

可阿桑怎么看他俩也不般配呀，两人之间相差了整整十二岁。

阿桑心想看来当初李美芬说的是事实，他跟这位新夫人在暗处已经好上一阵子了。阿桑也禁不住想，对陈舟来说她果真什么都不是。

但是她不问也不说，陈舟看她的目光是躲闪的，她看陈舟的目光是坦然的。

一年又一年，她付出的真情不少，一心一意替陈舟打理着这家美发店，用自己的一双巧手把这个店开得红红火火。只是希望他能回头看她一眼，夸她一下。

当初她以为只能默默喜欢一辈子，可后来的婚变又让她生出希望，现在生出了的希望却又变化成失望。这样的转换别人可能已经受不住了，但是她不，她是阿桑。

可她还是舍不得离开，都已经坚持了这么久了。

5

陈舟跟新夫人夏薇的恋情只维持了三个月，夏薇又傍上了一个更有魅力的男人。

——这样鲜活的年龄总是不愁没人爱的，对她来说，陈舟不但老，没多少钱，还带着儿子这个拖油瓶。

年轻的肉体多么值钱，很多姑娘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他们总会在最需要的时候出手，又快又稳又狠，绝不拖泥带水。错了也不要紧，有的是时间回头。

受了情伤的陈舟再次找阿桑喝酒，这次他借着酒劲扑倒了她，阿桑也顺势把他抱得紧紧的，死死的。

酒醒后，陈舟给阿桑说他要娶她，让她做这家美发店的老板娘，因为只有她，对他是真心的。

阿桑终于松下了一口气。

当初，她去找李美芬，告诉李美芬理发店有了新的女主人夏薇时，是想赌一把的。

她能忍受夏薇，却没法再忍受别的女人。

她赌李美芬会插手，因为她的儿子在前夫那里。母子连心，她如果知道儿子将有一个这样不靠谱的后妈，按照她无所顾忌的品性，一定会管的。

李美芬的确管了。

李美芬笑着说，阿桑你不是很喜欢陈舟吗？你有底线，你做我儿子的后妈我放心。

她叹息着说，我跟陈舟之间的缘分尽了，给我的儿子找个好后妈，我就可以放心地开始新感情了。

阿桑怔了，她以为把心事埋得死死的，原来不单陈舟知道，连李美芬都知道。

可是不管如何，李美芬还是出手了。

她找了个美男勾引了夏薇，好让陈舟看清楚夏薇是什么货色，也让陈舟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才适合他。

有时候缘分是要时机的，爱很难，可是找到男人想停下来的时机却容易得多。

在两人之间盘旋这么久，阿桑终于修成正果。

哪怕几番起落，哪怕他不爱她，那怕他只是认为她适合做妻子。阿桑要的只是一个本地常住户口，一个营生的店面，一个她爱的男人，一间能安放她疲惫身躯的小屋——够了！

她永远成不了李美芬，她是阿桑。

阿桑一边给顾客洗头发一边想，不同的人不同的命。她这辈子，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