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柳小栓家我又返到镇子去打电话。
这次看电话的是个老头，见我进了门儿又瞅了瞅了我身后低声说:“姑娘，打了电话赶紧走，这条路容易出事儿。尤其像你这样长得好看的闺女，尽量少来这儿闲逛。”
“大爷，这大白天的能出啥事儿？”我装作漠不关心问了一句。
“前几天就是在这条街上，好几个人围打一个跛腿的小子。哎，现在的小年轻可不比我们早年了，都被家里大人惯坏了。”听了老头儿的话，电话那头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也没吸走我的注意力，脑子里一直回放着几个人围攻瘸子那事儿。
把再去柳小栓家的冲动狠狠地压在心底，我还是回了家。一进家门便听到爽朗的笑声传来，原来是刘大嘴来了家里正和我娘拉家常。两个老婆子一边捻着手里的花生粒，咧着的大嘴像被风刮开的大门，红红的牙龈清晰可见。
“你这妮子刮风一样咋没个正行，没看到你婶子来了。”娘忙唤我喊人，我支吾一声快速躲进房间里。
“妮她娘啊!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咱这闺女长得不赖去嫁给那瘸小子，我看了都心疼。好在人家男方有自知知名，没再提这档子事儿！”难得能从刘大嘴的嘴里听到这样一番话，心里不禁一颤。
“好好的娃咋就瘸了呢！”娘一声叹息像怜惜着自家娃一样。
“听说那孩子早年在镇上和一群小流氓打架，被人弄瘸的，还说为了一个姑娘。嗨，当时说啥的都有，怪这小子命不济呗!刘大嘴的话在我心里翻起千尺浪。十年前我还上初中时因为和娘吵架独自去了镇上，也被几个流里流气的人围住，他们喝大了酒吹着尖利的哨子把我围在中央，嘴里说着下三滥的话。十五六岁的我像被人宰割的小绵羊，泪水涟涟缩着脖儿祈求着他们放我离开。恐慌和恐惧盘踞在脸上，慌乱中有个男人抓起我的衣领将我推出圈外，之后自己冲上去和一群人围打在一起……
之后的几年我逼迫自己将这段往事忘掉，甚至还跑去村西头有着拳脚功夫的马五叔跟着偷学几招。起初马五叔只认为我一时兴起来玩的，看我学的认真也下苦工教我，只可惜学了一半我就去外校念高中了。当时镇子上闹事一出，马五叔正巧在镇上干活儿，他一定知道这事儿，一种莫名的不安冲上脑门儿，催促着我急于去揭开谜底。
从马叔家往回走的路上，我心里的困惑更深了。马叔知道的那事也是七七八八，说是当年一帮孩子打架一个被捅断肋骨一个被弄断了腿，之后有一个拿不上赔偿款被捕入狱。奇怪的是这事儿没过多久就被消停了，还听说打架的其中一人的老子当年在派出所当值。他说的坐牢那个会是柳小栓吗？
与柳小栓正式的相遇上在一家百货公司的门口。听说他们要找人做售货员我来应聘，谁知到了才知道，这家店的名额给了店主的小姨子了。我垂着脑袋出了大门，与柳小栓碰了个正面，他手里拎着一个脏兮兮的挎包，里面里面鼓鼓囊囊像要撑破了似的，还有一节木头留在外面。
“怎么又是你，晦气。”
“嗨你这人咋说话呢！兜里藏着啥?莫不是做了亏心事?”我闪过身子去抢，左右闪躲的他毕竟一条腿用不上力气，一根兜绳被我扯断，藏在里面的物价瞬间暴露在空气里。有一只知了趴在一节木棍子的小物件；还有一个形象逼真的手摇辘轳；几小块木板制成的上面雕刻着一只飞鸟的笔筒……我仿佛踏进了展览馆里一双眼睛贪婪的在其中搜寻穿梭。
“这是你雕刻的，太像了。”柳小栓直接漠视我发亮的眼睛，气呼呼地蹲下身子把散落的艺术品重新收进兜内，一脸的愤愤:“我就知道遇到你准没好事儿，拿来……”他朝我伸出手，而却我把手心里一截栩栩如生的小狗狗的木雕死死地护在怀里，红着脸说，这个我要了。
“凭什么啊！这是我辛苦一天刻出来的，手都穿破了。”我把眼睛递过去偷偷一喵，他粗糙的大手上果真缠着绷带，心里有些轻微的触动，但是很快就被握在手里可爱的小精灵剥夺了意志。我迷迷蒙蒙像狗屁膏药一样跟着他进了门市，只见里面的老板磨磨蹭蹭地走过来没好气得跟他说:“前段日子送来的还没卖掉，我不是和你说了等了缺货就去找你。”说完拉开抽屉在里面翻找一通，捏出一些散钱丢到柜台上。
拿着钱往回走，小栓看上去萎蔫了不少，就连走路腿也瘸得厉害。到了岔路要分手的时候，他盯着手上的一兜子工艺品把头转向我突然问了句:“喜欢这些小玩意儿？”
等我醒悟过来猛地点头，像小时候捏在手里的磕头虫做着同一个动作。他把手一扬东西递到我跟前:“呶，拿去吧！”说完拍拍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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