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春运结缘,屈指一算已经是近二十年前的事了。在2001年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之前,我从来没出过远门,活动半径仅限于老家的小小城区,体会不到年节归家的辛苦。尤其是年关将近的那几天,对异地求学的学子来说,春运是一道绕不过去的关隘。没有经过它的洗礼,仿佛青春就不完整,异地求学之路就留了遗憾。
记得大学第一个学期过得飞快,似乎刚过完军训就放寒假了。我天真的以为买火车票回家跟往常去邻市看望姥姥一样,在火车上边看风景边听周围的人絮叨,是一段慢悠悠的旅程。现实却是另一幅面孔,春运的火车票是要靠抢的。能买到心仪的春运车票,拼的是体力、速度,更是拼的运气。
那年在学校体育馆设了个售票点,人多票少,归家心切的学生们哪里会规规矩矩的排队,蜂拥而至售票的小窗口前举起胳膊和钱,叫喊声、推搡声、尖叫声次此起彼伏,要经过九九八十一关的艰难险阻才能挤到窗口前求得一张春运车票。我在人群中不知道怎么被挤到了售票窗口旁边的玻璃上,后面的推力越来越大,我被牢牢钉在了玻璃上,像个壁虎一样动弹不得,售票窗口近在眼前,却就是抬不起胳膊。在一片嘈杂声音浪中,我忽然感觉到前面的玻璃发出了细小的咔咔声。对危险的敏感激发了我体内的洪荒之力,就在我尖叫着抱头蹲下的同时,玻璃被挤碎了。窗框上残留的玻璃尖刀短暂地抵挡住了买票大军的一波攻势,我趁机把钱举到到售票窗口里,终于买到了一张回家的票,站票也珍贵。
异地求学的那些年里,为了省钱我都是买硬座票,运气不好时也经常买站票一路站回家。拥挤到无处下脚的狭窄车厢呼吸着混杂了各种异味的空气,或是靠在车厢连接处坐在自己的行李上,或是被挤到水盆边、厕所门口、半夜困得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但一想到回家过年,心里的雀跃也足以让晃悠了一千五百公里的劳累困顿一扫而光。那时最讨厌的,就是自带“啤酒饮料花生米”“脚收一下”配乐的卖货小推车,总感觉刚找好合适的位置塞下脚,就又要给小推车让路,不胜其烦。
还有一次,我又是买到站票。上车后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随便找一个座位坐下,想着先坐一会儿是一会儿,等会再让给座位的主人。心里的忐忑啊,看着哪一个走过来的人都像是来抢座的,就这样一站一站过去了,还是没有人要我站起来。最后,我在惴惴不安中一直坐到家乡。下车前我拿下行李时,旁边站了十多个小时的大哥朝我笑了笑,说:“我终于能坐一会了。”我终于知道那是他的座位,年少的我惊讶得说一时不出感激的话来。
近二十年过去了,飞机、高铁已经成了春运时我出门的首选,我的生活离那些晃晃悠悠的绿皮车越来越远,而当年为了省钱买无座票的春运旅程却依然清晰。那些年的春运故事苦中有甜,它们组成了一个外出求学的学子难忘的青葱岁月,它们让我每当想起就会心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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