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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家乡的煤矿产业如日中天,很多人靠运煤赚了不少钱。这一年,我常年外出打工的的父母在朋友的建议下,东拼西凑,终于买了一辆二手运煤的卡车,雇了个略有经验的年轻伙子开车。日中则昃,月满则亏,他们赶上的正好是煤矿发展的下坡路。
那年,我读六年级。因为运煤路程时间长,他们一般都是旁晚就出发去煤矿,次日凌晨回家。其实每天晚上他们回来我大多是知道的。我和父母碰面的时间很少。很多时候,我中午放学回家,他们还在睡觉,妈妈叫我去奶奶家吃饭。下午放学回家,他们已经去煤矿装煤了。
多少现金就兑换多少吨的煤,把煤运到指定地点后,会受到一份类似煤票的东西。过一个月还是几个月,到煤矿再统一结算。那个时候,家里所有能借的出钱的亲戚估计都被我爸妈找了个遍。该先还谁的钱,明天可以借谁的钱。我回家听到最多的话题就是钱,他们也无暇跟我说话。
我真的希望他们像往年一样,在外打工,到过年的时候再回家。虽然一年只见一次面,但至少他们回家围绕的中心有我。陪伴我的只有一个空落落的房子,还有一台只有我一个人在看的电视。已经记不清从多少岁开始,每天睡觉前,我已经习惯地去检查是否前门和后门是否锁好,是否家里所有的灯已经关好,然后熄灭最后一盏灯,接着月光摸着桌子墙壁慢慢踱回卧室。
晚上,爸妈照常半夜回家。不过我听到到妈妈在找东西的动静,还有急匆出门的声音。接着,我的房门被推开,爸爸帮我盖好被子。如往常一样,回来都会看看我睡觉被子有没有盖好。不一样的是,他这次不是用双手一次性把被子盖好,而是单手分别把我左右边的被子拉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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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妈妈回来了,说哑巴马上就来了(我们村一个懂“法术”的哑巴老人,这么多年他用纸钱水,再加一些咒语也的确治好过一些病)。接着妈妈推开我的门,叫我赶紧起来去奶奶家,把奶奶叫来。我问怎么了,才知道刚出了车祸,煤车翻了。
我走出卧室,爸爸就坐在客厅,右手扶着左手,脸上痛苦的样子却还是向我挤出了微笑。我不敢看他。就赶紧跑去奶奶家,把奶奶叫醒。奶奶慌忙起来,拿着外套急促朝我家走去,嘴里一直念叨着:我的宝啊!我们家的人都是不善表达的人,奶奶和爸爸平常说话几乎都是冷言相对,我从来没有听她叫我们几个孙子/女用过宝字的。走在后面的我不知道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在刚刚爸爸还帮我盖被子啊。
到家的时候,哑巴老人正在给我爸喝纸钱水。并叫我妈去隔壁村叫另外一个老人来,我妈拿着手电筒赶紧出门了。奶奶口里一直念着:我的宝啊,可怜啊!那是我第一次见奶奶掉眼泪。我就站着一旁,没有哭,不知所措,看着爸爸。爸爸忍着疼痛,抬起头,努力想微笑的样子,对我和奶奶说:没事。
那天,我也是第一次见爸爸掉眼泪,爸爸痛的哭了出来。
爸爸除了手臂绑着纱布,在我面前也没什么不同。我没有哭,每天还是照常回家,照常吃饭,照常看电视。反而还有点开心,因为回到家终于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也有人陪我看电视了。
家里运煤的担子都压在了妈妈身上。那一年,我没有见她笑过。我妈说我是一个冷血的人,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还像一个没事人一样。我开始不敢在家里说话,因为在我妈会说:没看见我刚回来吗?没事别在这里吵。我开始不敢在家里笑,怕”笑声“在我家变的音量太大,太刺耳,太格格不入。
那年六年级,一周有几天需要晚自习,所以住在学校。睡觉的时候,不发觉眼泪一直往下流。我不想被旁边的同学发现,可是一直擦却还是擦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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