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家乡小县,每到秋天,都要腌黄瓜(几乎是每家同款的咸菜),腌酸白菜。
腌白菜的缸很大,是可以藏一个成年人在里面那么大。腌黄瓜的小一些,但也至少有一半那么大。
需要从老远的菜市场采购好多好重的菜,盐,蒜,辣椒。再回来一根根洗干净,煮完捞出,腌进缸里,再用石头牢牢压住缸口。
看似三言两语的描述,实际是两日连续的挥汗如雨。每到这种时候,我都犯了愁,尤其做为小孩子的时候力气不够,连续''劳作''实在是累不堪言。
当然那时候在家乡活着,要例行的公事远不止这些。
比如中秋节会做一大缸月饼,需要去驮着那么多的物料到很远的一个地方,排队等烤箱,常常做到半夜,再黑灯瞎火地用摇摇晃晃的单薄的自行车驮回去。也是同样那么大的缸,满满做一缸拉回来。前期物料的准备和过程中自己和面包月饼脱模......整个过程之繁琐复杂更不必说。
比如过年做一大堆麻花,散子,炸丸子,年糕。家乡人做多东西喜欢做很多很多,存着吃很久,像月饼可以存到过年都还有一样。刚这几样同样从前到后纯人肉背物料、纯手工制作,每一样都是一项大工程。
哪怕是过年清洗家里的一切衣服、布类,也足足要连续至少三天,亲自打井水,烧水,兑水,洗,淘,晾,也没有下水道,脏水需要不停地一桶一桶从巷子最里头,提到巷子最外头倒掉......小小年纪的我,双手却已不再年轻。
没有例举的还有很多。
总之,那时的生活十分原始,任何东西都是纯人肉纯手工,加上设备并不先进,放在现今靠一些机器家电轻易可以办到的事,在那时都是艰难地想方设法靠复杂的程序和辛苦的体力来解决。
最开始我只是做一些技术含量低的活,比如买菜,洗菜,搬运,打扫。到我长大后,有一次腌菜,妈妈说,要赶紧学习如何腌咸菜了,否则没有人会娶你的,男人都喜欢吃这个。就算娶回去了,你丈夫也会嫌弃你做为一夫之妇,连咸菜都不会腌;你婆婆也会因为这个而冷眼看你。
我自是不服气的。我说:我才不要嫁家乡人,我才不要做这些。我要嫁的,当是城外人,是不吃腌菜的人,就算吃,也要买现呈的吃。妈妈说,你倒好大的口气,说得好像你以后会多有钱,咸菜还不腌了,要花钱买着吃。我心里嘟囔,真是开玩笑,我怎么可能买不起。况且就算买不起,也可以不吃啊,干嘛非要吃呢。
兴许是从小劳累着长大,实在受够了这种累到半死的原始生活,加之家里比其他普通家庭更贫困,于是很多别人用钱可以买的,我们全靠体力劳动。这在我眼里,是实实在在的苦日子,尤其作为一个力气不大的女孩,大大小小的工程使我不堪重负。
于是我立志,长大一定要离开这里,离开这种生活,去努力过一种更富裕的,更现代化的生活。说我是苦怕了,累怕了,也毫不夸张。
我努力来到了自己喜欢的,离家很远的城市,也曾为了赚钱想过很多办法,有过很多女孩甚至男孩都没有的闯劲。虽然我也没想到,后来''赚钱''和''按兴趣做事''这两件事发生了冲突,而我选择了后者。
当我今天,用一把并不十分锋利的刀,想把一大根鸭腿剁成小块,虽然鸭骨又细又薄,却仍是切不动,最后一整个煮了。我突然想起曾经,小小的我,看着妈妈自己磨刀,搬大石头压菜,这些活动在那时的我眼里,简直是好难办到的事情。我因此害怕长大,害怕需要自己磨刀,需要自己搬那么大那么重的石头。原来逃避的种子,在那么年幼的时候,就已经深深种在我的心里。
如今,我仍不觉得三八节属于我,因为我并不承认自己有这么大。在我心里始终觉得,只要是单身,没宝宝的单身,就还不是需要过妇女节的人。
虽然现在,三八节已经叫女神节,女王节了。但我既没活成女神,也没成为女王。要用一句话描述现在的物质生活也好,感情生活也罢,最恰当不过''高不成,低不就''。因此我想,我离这个节日,还差很远的路要走。当然,我是想做女王的,而不是单纯的妇女。
还有,我对女王的定义或许跟大多数人不同。这个定义在我心里,语言竟也难以表述清楚。大概就是,两个人时,平平淡淡各自安好,便是真;而一个人时,一定要比两个人过得更精彩,才不枉这番因''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而付出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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