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用蹩手的小推车拉料,忽然得知即将转正,于是急忙跑入技术中心。人力资源部长C看到我,笑着说,不急不急,引我到会议室坐下。
总工J说了很多,和我相关的是那么几点:
1.形象问题。既然已经进了技术中心,就该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该理发理发,该刮胡子刮胡子。工作服上全是油,可以找相关部门换身新的,上身一定得穿工作服,下身可以穿自己的裤子,防砸鞋可以不必穿。
副总工W在旁边笑着接了一句,当然你想穿工作服裤子也可以穿,分明是开玩笑。于是我笑了一下,为什么我假笑时从不敢看别人的眼睛呢?
2.流程的规范问题。形式上的正确很重要。在答辩时我提到的一线工作中的经验,很多不为技术人员所知。但在改良时还是要先由相关技术人员判断。
3.J很含蓄地说,很多人进入技术中心之后不能很快适应,以致还得调动岗位。后面又接了一句,你要是不想干直接说,给你换地方。
翻译地直白一些就是:爱干干不干滚。
我不假思索地接了一句,我没不想干。
于是大家都笑了。
于是岗位的变化引起了一系列的变化,而这类变化是附着于脑体分化之上的。
1.一线工人的工作,面对的是各种机床和工件,受制于工作环境,本就不可能清洁如居家。机床上通常会有油污与泥污,工件也是。至于车间环境,有灰尘很正常,某些特殊工种除外。所以工人在工作地点的个人卫生自然会差些。
实际上,任何一种个人卫生规范都会受限于具体情境,也往往是某种权力关系的体现。我不止一次在食堂午饭时看到工人指甲里的油垢,可知即使吃饭中,工人的自身卫生也只能维持在一个不高的程度。
那么为什么技术中心会有一种截然不同的个人卫生规范呢?首先,技术人员(我是说技术中心的技术人员)完全脱离了体力劳动。其次,他们建构出一种脱离体力劳动的优越感,轻视体力劳动者也轻视他们的卫生条件。再次,这样一个官僚系统内,所有人都作为审美对象受上级的挟制,即使不对内也是对外的,要迎接上级领导的检查。
后续报道,第二天我理了发,换了新衣服,那一周我刮了两次胡子,算是给足了所有人面子。之后一切如旧。
2.这其实是一个很大的话题,但J说的很空洞。她是干×××出身,和我说的技术完全不搭调。
最早的管理科学化是由少数人去收集一线工人的经验,再去将之文字化量化体系化。而在本厂,或者说一切发展成熟管理规范的工厂,这一行为由流程规范所限制,很多时候流于形式,皆因存在一个脱离生产的官僚阶层。其中个体只向上负责,对于劳动过程中的种种改善的可能性毫无实质的关心,而此岗位的设置反过来相当程度上地限制了一线工人的主动性。
3.联想起W,起初本有机会留在研发部门,因为和师傅发生矛盾,被J认为急躁而且不识大体,进了检验部门。
这里其实存在几条鄙视链:研发>工艺>检验、技术中心>车间>后勤部门、车间干部>一线工人>后勤工人。至于这几条鄙视链的依据,第一条是收入、技术含量与学历,第二条是脑体差别、收入和技术含量,第三条是脑体差别与收入,或许也包括技术含量。但这一切都随具体情境而变化,所以会有明升暗降与明降暗升之说。可知,物质刺激已经深深地支配人的行为,J的意思无非就是,你不好好干就降低你的物质报偿,这算是对人的行为动机的最常见的判断。但是,适用于我吗?
后续报道,摆出一副要滚的姿势,却一直还没滚出去(C对我说,“成熟点”)。还是等我先完成所有构思的小说吧。汩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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