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龚鹏飞的《骑牛朝天打个嗝》
彭湘
我打开《骑牛朝天打个嗝——龚鹏飞古体诗三百首》的扉页,作者龚鹏飞精神饱满站在田野,身后竟然是一头老黄牛抬头在看着他的背影,憨态可掬,那牛似乎是在背后召唤着什么。原来,作者的灵感来源于背后那广袤的原野,还有大自然的神秘气象。
一根平常无奇的狗尾巴草,乡间四野随处可见,龚鹏飞为它致词:“虽有纤毛常致意,不从舞萼去乞怜”,狗尾巴草,这个大自然不起眼的小精灵,似乎镀上了人高洁的精神气质。还有《吟秋日南瓜花》中的“纵然壮丽空吐蕊,却使芳华枉断肠”,南瓜花,在秋水时至的肃杀季节,吐放芬芳,黯然神伤,让人不禁为之动容。在他的诗中,对天心阁的解读是:“天心岂让人窥探,地阁何如仙造成”,初春的感觉是:“斩青杀绿风吹雨,惜玉怜香红嗅芳”,在湘雅住院,发出的感慨是:“天地星萤如相觅,人间霜露忌胡互残”,在龚鹏飞心中,万物皆可成诗,万物皆可表达,让我们这样生活在繁琐中,时间成碎片化的人,对他描摹生活、处处皆有诗意的情怀心生诧异,对他记录生活的诗意表达敬佩不已。如毕加索一开始就从非洲的土著艺术中寻找绘画和雕塑的营养,诗人为了寻找灵感,经常一个人去树林,去田野,去深山幽谷,去江边,去古建筑,寻幽探胜,寻觅自己最好的感觉,乃至喷发,一朵花,一棵树可成诗,他总是给人惊喜。
幽默是一种智慧。在这本诗集里,鹏飞兄的大智慧让人忍俊不禁,他的独到之处在于所选取的素材不拘一格,《打呵嗬歌》这一首诗来自俗俚趣事:在庐山景区,小贩吆喝卖呵嗬,“呵嗬”是啥?原来是装在纸盒里,打开就有一只蜜蜂和一只苍蝇飞出,游人连说“呵嗬”。鹏飞兄曰:“呵嗬本是天真语,不见诗经和九歌。”从古至今,斗转星移,人间世事付之一笑,不过“呵嗬”二字。《忆儿时打陀螺》一文中“滚罢铁环再抽螺,稻草跺中打嗬呵”,仿佛看到一个天真未泯的孩童在乡野打陀螺后,疲倦不堪,躺在稻草堆里长吁一口气,看远方蓝天白云,那顽劣而又童稚的模样,正是我们童年的味道。连打喷嚏,他也作《打喷嚏歌》,古今中外的事都在诗中闪现。
故土情思,是永远的记忆。在《将还乡》中,月塘,残荷,绿水,梧桐落叶,乌啼白霜,这一片天然的世界,有故去的老父亲,还有乡邻,驼背老人如弯弓,在龚鹏飞的眼中,这是可以酣梦一场的地方,让人沉醉,开阔而自由。“一轮朗朗家乡月,犹照儿时夜读书”,人到中年的游子,回到故里,声声色色,都在与过往相遇,一切所恋不过是我们的故乡。对父母的感恩之情在诗集中频频闪现,如《父亲劈柴记》《父亲雪中挖藕记》《母亲挑我上医院记》《忆母亲夏夜为我烧蚊子》《忆儿时母亲为我投稿》。特别是在《洪水探故园记》中,诗人写道:“今生遇此垂老别,誓写惊天动地文”。在《冬日怀父母》中,诗人表达了既感恩又愧疚的心理:“我之何幸为其子,襁褓承恩冉冉始”“我之何愧为其子,风雨倚栏悔不已”,听说诗人回到故乡把这本诗集焚化于父母坟头。
我拿这本书给儿子读,他也兴致勃勃地翻开读,我问他什么感受,他说:“有乡下的味道”。诚然,小孩子一语中的,诗人的这本诗集,让我们回归童真,回到真性情的源头,一切都在他的笔下熠熠生辉。春夏秋冬四季,他嵌上了中医的“望闻问切”,相得益彰,想象奇崛——“春望、夏闻、秋问、冬切”,一幅四季风景图在眼前闪烁,自然万物都在眼底。《冬切》中,“渔舟频把江湖脉,葫芦有酒笑风尘”,颇有范仲淹先生的“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之感,一位衣袂飘飘的长者立于江边,看江流东去,感慨万千。
灵慧之光,缘于赤子忠心。这束幽光,灼灼生辉,照亮每一个文字,澄澈久居市井烟火中的心灵。《跟随李白去远游》,这一首诗是诗集中最为张扬的一首,诗人仿佛回到唐朝,在诗圣诗仙诗佛众人中翩然起舞,“黄卷盈囊蹇驴载,弓箭在匣腰间蓄”“云向橹前涌,诗成江面怒,夜歇古寺里,接僧一钵粥”,迎风而立,驰骋于山水之间,快意无边。这是一种诗意的回归。在诗人的文字里晃荡,树木有它的快乐,河流有它的主张,骑牛朝天打个嗝,也是一种畅快。
在《夜吟》一首诗中,龚鹏飞感叹:“羡忆儿童灯似萤,愁今花眼字如斗。诗句贵为天上住,邀来确是声声苦”。这本诗集,确是耗费了他的辛劳。但辛劳中也有快乐。那些渐渐要消逝的,散落在山野,躲在木窗户后面的微笑又在眼前闪烁,这一段多么快乐的时光,只因它存于一间天真的房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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