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一个殷地安阳人,我很惭愧对三千多年前发生在家门口这片土地上的事知之甚少。虽然身边就有殷墟博物苑,但对殷商的记忆却只有《封神榜》里的商纣王与苏妲己,最多也就再加上玄鸟与妇好、司母戊与甲骨文了,着实有点对不起“八大古都”居民之名。
其实曾经我还是挺以生在殷地为傲的。小时候其他小朋友都背“唐宋元明清”时,我总要固执地从“夏商周“背起(夏商周秦汉,魏晋南北隋,唐宋元明清),一方面显摆自己懂得多,另一方面也好在后面能跟上一句:“我就出生在殷商之地!”再后来,电视剧《封神榜》火遍全国(对,就是“愿生命化作那朵莲花”那一版)。当小伙伴们都在感叹姜子牙多神机妙算、各路将军多英勇神武、商纣妲己多作恶多端时,我却喜欢在地图上不断翻找“朝哥在我们家哪个方位?”“鹿台会修在附近什么地方?”可惜对历史的早慧并没有增加我对殷商历史的认知,对商朝历史知识的巅峰认识也没有超出初中历史课本所讲。
知道“夏商周断代工程”应该是高中的事了。血气方刚的年纪,一听说西方人只承认汉代以后的中国历史,我就有种“八国联军”打上家门口嘲笑我们的屈辱感。“让洋鬼子来殷墟博物院看看!没见过青铜器、甲骨文吗?这铁铮铮的实事还由得他们否认!”后来我才知道,洋鬼子何止知道青铜器、甲骨文,当年可没少往家拿!但即使在家展览青铜器、甲骨文时得意洋洋,但说到历史研究,洋人还是摇头说NO。主要原因还是这段历史太朦胧。
以靠谱著称的太史公,在《史记》中关于殷商的记录也是神话与故事起飞,只比后来的《封神榜》好上一丢丢。不过经过《封神榜》的一通宣传,大家至少觉得武王伐商这段历史还是可信的,毕竟那时文字已有了,多少会有些记录流传下来。可后真正学史的人看来,还真不是那么回事。举个例子,史书上关于夏末和商末的历史是出奇的相似:都是暴君荒淫无道,夏有桀,商有纣;都是红颜祸水,夏有妹喜,商有妲己;至于残暴无道,酒池肉林,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好像昏君能干的也就那么点事。“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历史学家顾颉刚也说过,我们看到的历史其实记录者眼中的历史。那么我们就不能否认有一种可能性,在那个文字记录还不严谨的年代,这些记录可能是胜利者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妖魔化战败者而留下的。甚至有可能是周朝史官、乃至后来的的史官互相作业,才让夏末和周末的历史如此出奇的“一致”。所以,我们认为历史的“真相”,可能不是柯南口中的“真相只有一个”,而是莎翁笔下“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毕竟不是历史专业人士,我也就在哪跌倒就在哪里躺下。只是还是会情不自禁地关注介绍殷商历史的书籍,可惜这些书籍也都是在《史记》基础上讲讲故事,迷雾中的历史还是一片朦胧。然后,我就遇见了《翦商》。这是一本历史专业读物,比起历史故事书来说不算好读,而且作者选择了一个让人压抑的切入点——人祭文化。文中来自考古第一手数据的相关资料让人信服,可是列数殉葬者人数、死状等信息让人多少有些抑郁。在这种冷酷、压抑的氛围下,作者得出了一个结论:商人因人祭宗教形成王朝一致性文化而兴,又因人祭宗教的残酷性而亡。为说其兴,作者从夏—二里头讲起。为说其亡,作者行文至岐山周朝之兴起。在大观点之外,文中有很多有趣的观点,比如说《周易》是周文王的占卜练习册,虽无精深逻辑,但其中却又历史实事的记录。再比如周公为了掩盖人祭之劣习,才倡导以民为基,奠定了儒家思想之基础。当然,最让殷地安阳人兴奋的点,是文中展现了安阳的考古发掘记录。一看到熟悉的地方有如此惊奇的发现,身体里那份久违的自豪感又开始躁动了。可以说,《翦商》的阅读过程,是一个心中热血重燃的过程:看清了祖先在这盘土地上留下的痕迹,隐藏在身体里的血脉被激活了。
合上书籍,要再去殷墟博物苑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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