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玧其站在瓢泼大雨下一动不动地看着田柾国的脸，浑身湿透了也不肯躲进房檐下，田柾国快要心碎了，他看见闵玧其满脸的雨水，似乎是眼睛红了。
“我不怪你。”闵玧其用口型对他说。
“听说了吗？隔壁那个重点高中的混子，要转来我们班了！”
“谁啊？”
“啧，闵玧其啊！比我们大好几岁都没毕业那位！”
班里一个嘴碎的男生还没跟田柾国八卦完，探着的脑袋就被进了班门的班主任砸了一根粉笔头，附带不很明显的白眼：“安静点，咱们班今天要来一位同学，大家都高三了，也不要大张旗鼓的欢迎了，让新同学做个自我介绍就继续做题！”
闵玧其倚在门口面无表情，右边耳朵还塞着耳机，吊儿郎当的走进来，连书包没背。
“你们好，我叫闵玧其，没了。”闵玧其根本不在乎讲台旁站着的老师什么眼神，不管不顾地做了自我介绍，然后插上另一半耳机，目中无人的样子像极了最近大火的古惑仔。
台下的小姑娘有几个红了脸，然后迅速用葱白的手指捂住羞涩的证据。
田柾国饶有兴趣地看着眼睛乱瞥的闵玧其，手里的自动铅被按得咔哒直响。
混子也能有这么白净的颈子和手指么？
班主任知道闵玧其在原来学校的劣迹，怕自己的奖金因为这个烂学生搞砸，也只无可奈何开口：“就坐田柾国后面吧，以后上课不许带耳机。”
田柾国对走过来的闵玧其一直行着注目礼，要笑不笑地目送他坐下，然后扔给闵玧其一本书：“新来的，书包都没带，有点厉害。”
闵玧其眼睛只停留在田柾国脸上一眼就移开了，他缓缓取下耳机，活动了下脖子，嗤笑一声，手一动把书直接扫到地上，趴在桌上睡了。
田柾国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逐渐发展成怒不可遏。
他没管讲台上的老师要他们翻到第四十二页，也没管前桌传过来的《灌篮高手》新一册，起身，上脚，踹翻闵玧其趴着的桌子，全班人包括老师惊异的目光齐齐射过来，等闵玧其惊醒之后扯着他的领子要上拳头了，田柾国的背被狠狠砸在墙壁上，重到他能听到骨节相错的咔嚓声。
“会说谢谢么？”田柾国嘴角流着血，带着不可思议的微笑对扯住他领子的闵玧其说。
就为了这个？
闵玧其攥住田柾国领子的手更紧了，波澜不惊的眼睛里带着被冒犯的屈辱，砸了田柾国的右脸一拳，随后迅速被班里其他人拉开，男生们的喧闹，女生们的尖叫，老师堂皇的制止，构成一幅荒唐画面。
田柾国竟然感到莫名快感。
尤其看着闵玧其本来面无表情的冷脸被愤怒侵占的时候，有种独特的征服愉悦。
忘了说，田柾国也是个出了名的问题学生，只是成绩优异才一直没被校方开除罢了。
被老师同学扯开的闵玧其咬着牙冲田柾国骂：“你他妈脑子有病吧！”
田柾国依旧笑着，脸很快肿起一大块，他丝毫不在意般捡起地上被丢下的书，仔仔细细拍打干净，最后转身安安稳稳坐回自己的位置，把自动铅按的咔哒响。
仿佛一切不因他而起，只有他是闹剧唯一的清醒者。
后来闵玧其被老师同学扯着校服带去教务处，田柾国作为参与者自然得一起去。
老套的训话结束，见他们都是高三的学生也没多给处分，只定了个高三学习压力太大而起的罪，再无其他。
田柾国带着伤一个人去了医务室，校医都见怪不怪的给他开了药，叮嘱以后少惹事，田柾国答应的嗯嗯啊啊，依旧毫不在乎的死样，再次被校医弹了个暴栗。
“田柾国，我告诉你，你要再惹事，你哥我就让你滚回你老家种地养鱼！”金硕珍给田柾国上着医用酒精，恨铁不成钢。
“你怎么回事啊你，当堂打架是不是脑子进水了！”金硕珍转过脸气得嘴角抽搐，继续道，田柾国垂着脑袋只当耳旁风。
“算了，我也跟你讲不明白，赶紧滚回去休息！”金硕珍干脆推田柾国出门，也不管他的表弟是不是在讲他坏话。
田柾国走到班门口想起下节课是数学，皱皱眉转身回了宿舍。
进了宿舍一步就发现满地都是不知道谁放的打包的行李，刚想骂人，转身直直对上闵玧其满脸厌恶的站在门口，手里还端着学校统一发的的茶缸，显然刚从外面接完热水回来。
“要说人运气不好喝水都能卡牙缝呢？”闵玧其暗骂了一句躲开田柾国，去收拾地上的行李。
这届学生男生就多出个田柾国，分宿舍就他一人占四人寝，活的潇潇洒洒，没成想快毕业了杀出个闵玧其。
田柾国倒乐了，一屁股坐在床上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盯着闵玧其一个一个打开行李大包小包，手忙脚乱，白花花的后颈渗出不少汗珠，田柾国盯着盯着觉得有点口干舌燥，于是顺手拿走闵玧其放桌上的茶缸灌了一大口。
后果就是闵玧其把正收拾的篮球砸在田柾国脑门上，疼得田柾国直冒冷汗。
“至于吗？这么记仇呢？”田柾国死皮赖脸的凑过来假模假样要帮闵玧其收拾行李，还没碰到行李就被闵玧其毫不留情的一掌抽的胳膊疼。
“艹，什么人啊，挺白净一小伙子怎么脾气这么大？”田柾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欠的慌就光想招惹刺猬似的闵玧其，他说完都做好被闵玧其用篮球砸脸的准备了，结果这回闵玧其安安静静一句话也没怼他，直接躺床上了。
“默认啦？哼，洗澡了吗就躺床上睡？”不怕死的田柾国继续在挨打的边缘试探。
“你管得着吗田柾国？！你是不是有病啊！？”闵玧其终于一个翻身怒火攻心，眼看就要捞起桌上的茶缸子往田柾国脑门子上砸了，田柾国却愣了一下，露出一个非常张扬的笑。
“这么快记住我名字了？”田柾国的重点抓的太偏，一时间闵玧其都没理由揍他，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闵玧其算是深刻理解了。
怎么自己从重点高中转过来的混子身份就震不住个未成年的兔崽子了？
“老子又不是智障！”闵玧其怒骂，然后一把抓过耳机塞进耳朵，下一秒他怕被田柾国烦死。
田柾国看着背对他的闵玧其，不自觉笑得更开了。
一周后放学，田柾国刚想问问坐他后面的闵玧其要不要一道回宿舍，转头一看，闵玧其的座位空空如也，桌上放着的cd机和耳机还胡乱缠着线。
田柾国想也没想拿着cd机就出了教室，几声男生们看热闹的声音传过来，他寻着声音走过去，就从人群的缝隙中看到闵玧其略显单薄的身形和几个外校的男生。
“闵玧其，跟你说了八百遍，那cd机赶紧给老子拿来，之前的帐还没算清楚你他妈就转校了，想跑也看看哥几个愿意不愿意？”为首的男生一身肥肉，眯着小眼睛面色不善地盯着闵玧其。
闵玧其丝毫没有受到恐吓的样子，神色自若的回应一个冷冰冰的眼神，尽管只有他一个人，周围的气场也震慑得对面几个人不敢轻举妄动。
“老子的东西凭什么给你们？”闵玧其只淡淡问了一句。
“凭什么？凭你抢我妞儿还打我兄弟！我说了就要你那个cd机来顶你的罪听见没？再多问一句老子要你跪地上磕头！”胖子眼看身边人的风向都偏向闵玧其，气急败坏的嚷嚷。
田柾国皱着眉心只在意“抢我妞儿”那四个字，手上一圈一圈缠着耳机线，勒到他手指淤血才解开。
也是，哪个混子还没有这么个光辉事迹了呢，何况这么多年没毕业的闵玧其。
这么想着，闵玧其就和那几个其他高中的男生干起架来，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转眼揍翻两个。
闵玧其喘着气擦了擦沙子迷了眼，倒在他身后的那两个男生抓准机会钳住了闵玧其两边胳膊，剩下两个呲牙咧嘴就要用甩棍砸闵玧其白净的脸，身边围着的看热闹群众发出一声惊呼，随后是一声闷响。
田柾国用胳膊挡住了砸下来的甩棍，剧烈的钝痛让他差点昏过去，但他还是忍着痛把手里的cd机向上举了举。
“你们不就他妈想要这玩意么？来，从我手里拿！”田柾国冲那几个男生咆哮，硬生生给他们吓了个一跳，怕田柾国再是个什么厉害人惹不起。
身后的闵玧其依旧被死死架住，双方僵持不下，都不敢轻举妄动。围观群众都靜了声，就好像在看什么世界级别格斗比赛一样，田柾国心里暗骂人间冷漠无情，就听见有人喊教务主任来了。
这可是校门口，打架斗殴也算学校的管辖范围之内。田柾国想到这总算松了口气。
几个外校男生一看情况不行赶紧撤退，留下一句反派标准台词“你们给我等着”就消失在校门口。
教务主任远远吼着“怎么回事”，田柾国没来及开口就被闵玧其拉着手腕一路狂奔，也不管他胳膊是不是快疼死了，硬是跑回了宿舍。
闵玧其一如既往冷着张白脸，他张张嘴，又咬了咬手指的肉刺，犹豫老半天开口：“你没…”
“担心我？”田柾国笑嘻嘻地堵住了闵玧其的话口。
闵玧其白了他一眼上前，夺过田柾国手里的cd机：“没砸死你？”
“哪能啊！我这年轻力壮的十八岁黄花大小伙子！”田柾国还要故作坚强的秀一波自己的胳膊，就疼得呲牙咧嘴，闵玧其看着他那样没忍住，笑了出声。
“你这人真的坏啊！我都帮你受的伤，不感谢我就算了你还笑我！”田柾国气鼓鼓地控诉。
闵玧其敛住笑：“我送你去医务室？”
“别，我哥在那，让他再看见我这样，你再见我就是村里种地的傻儿子了。”田柾国拉着一张兔脸嘟囔。
“那你疼死在宿舍我不管。”闵玧其迅速冷下脸开始解耳机线。
田柾国也没说什么，拖着自己快废了的胳膊取床底下放着的医药箱，一边抹着药一边发出做作的“哎哟”声，好像什么康复训练初期的瘫痪病人一样。
就那么哎哟了十几秒，闵玧其一甩耳机线大步过来在田柾国面前，别别扭扭伸出手：
“给我。”
田柾国瞪着大眼睛眨巴几下装作听不明白：“啥啊？cd机不是给你了吗？”
“啧…”闵玧其也看出来臭小子在跟他打太极，索性从田柾国手里抢过沾了酒精的棉签在他旁边坐下。
“坐好了，一会疼也给我闭嘴！”闵玧其目不斜视恶狠狠地盯着田柾国的伤口说，田柾国没吭声，心里却痒痒的。
闵玧其上药的动作太温柔了。田柾国想着，视线就开始乱飘，最后停留在他留有一点擦伤的胸前。
田柾国继续神游，心里满意着学校的校服扣子可以开到三个，闵玧其胸口的皮肤白到透红，一根一根紫色青色的血管隐隐相交，田柾国一眼就能看到底，甚至还有胸前两点樱桃。
“笑什么又？猥琐不猥琐？”闵玧其抬头就看到田柾国一幅图谋不轨的贱笑，用棉签狠狠戳了田柾国的淤青，后者立马抽了口气，哎呦了两声。
“闵玧其。”田柾国不叫唤了，冷不丁叫他的名字。
“干嘛？”闵玧其也不抬头，仔细检查着田柾国胳膊上的药涂的匀不匀。
“你抬头看我。”田柾国的声音莫名沉了些。
闵玧其不耐烦地抬头正要骂他事儿逼，却被田柾国正经的表情唬住了，有些懵。
“……你有屁快放！”
“你真好看。”田柾国说。
闵玧其愣了三秒，然后甩开田柾国的胳膊起身，骂骂咧咧：“田柾国你他妈是真的有病！”
田柾国看到了闵玧其转身前变得窘迫和微妙羞涩的表情，因为白净的肤色稍微带点颜色也明显的要死。
于是他又开始得寸进尺：“哎，闵玧其，你真的抢了那胖子的妞儿吗？”
闵玧其又很罕见的没有开口怼他，背对着他带着耳机。
“别不理我啊！真假的？”田柾国不死心继续问。
“假的！操你妈田柾国！”闵玧其闷着声音往床里面滚了滚：“老子……”
“啊？”田柾国揪了揪耳垂：“后面半句我没听见！”
闵玧其一个拖鞋飞过来，不偏不倚就砸在田柾国的胳膊上，没等田柾国故作娇弱的哼唧，他就终结了这场对话。
“闭嘴！再说话老子卸你胳膊！”
田柾国瘪瘪嘴收拾好医药箱，自顾自念叨了一句：“你才不舍得呢……”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有勇气判断闵玧其到底舍得不舍得的，田柾国自己也没想明白。
高三学习挺紧张，但对于田柾国来说就和平时吊儿郎当没什么不同，更别说混混出身的闵玧其了。
“下课去小卖部卖烟去不？”田柾国转身问闵玧其。
闵玧其一脸鄙夷：“小孩儿还抽烟？”
“切，我十八了好吗！”田柾国回怼道。
“不去，戒了。”闵玧其不跟他废话了，埋头塞耳机准备睡觉，一边的耳机扯了老半天也没扯出来带进去，刚还奇怪呢，一抬头发现半边耳机在田柾国耳朵里，小屁孩眨巴个大眼看着闵玧其。
“你听这什么歌啊？”
闵玧其跟着眨了两下眼：“跟你有关系吗小屁孩？”
田柾国不依不饶：“怎么了现在还不允许人听歌了？！”
闵玧其经不住叹了口气：“张宇的歌。”
田柾国一下子来了兴致：“我说呢这声音这么熟悉，原来是张宇啊！你还挺新潮嘛闵玧其！”
闵玧其毫无波动的拽过田柾国那半边耳机戴上：“滚蛋！”
田柾国还在跟他张牙舞爪的说些什么，不过闵玧其耳机隔音效果极好，一句也没听清。
傻不拉几的小屁孩。
闵玧其闭上眼睛，无声对着歌词，越跟越觉得心里有什么破土而起，痒的想要笑出声。
这月过半，班主任在台上洋洋洒洒讲了大半节课的模考注意事项，田柾国百无聊赖的盯着窗户外面空荡荡的操场发呆，还在想中午休息要请闵玧其吃点什么，好像一号窗口的阿姨换了人，又好像有新菜糖醋里脊……
下课铃一响，班里的学生一股脑儿冲向食堂，田柾国懒洋洋开口：“闵玧其，今天我请……”话口被堵死了，闵玧其座位上没人。
田柾国挑眉加顶腮，扫了班里一圈，最后在后门看到班花的半张脸，红着耳根在和身上好像没骨头一样瘫着靠墙的闵玧其说着什么。
田柾国好死不死突然想起那天胖子说的“抢我妞儿”那四个字。于是他坐在座位上没动，继续盯着两人看，看着看着就觉得旁边什么桌子凳子都碍眼。
闵玧其没听两分钟就回来了，班花捂着脸也不知道哭呢笑呢就拉着她姐妹花跑了。
田柾国往地上碎了口口水，狠踹一脚前排无辜同学的凳子，听着凳子哐蹚倒地的巨响，板住了脸。
就是心生烦躁，田柾国拧着眉毛也不看回来面不改色收拾桌上东西的闵玧其，低着头盯着水泥地上开裂的纹路。
“吃饭去？”闵玧其问。
“你自己去吧！”田柾国说完就后悔了，但他偏偏又没了平时死皮赖脸的劲儿跟闵玧其缠，干脆起来又蹬一脚后排桌子，大步流星走了。
要是闵玧其再问他为什么不跟他一起吃饭，他肯定就回头，而且还要再请他吃冰棍儿。
只是闵玧其也没有问，田柾国心里更气了，想掉头回去指着鼻子骂他，但一时半会又想不明白自己生哪门子鬼气，左转右看，干脆进了他哥金硕珍的医务室。
“干嘛？又闯祸了？”金硕珍摆着柜子里的瓶瓶罐罐药品，只看了田柾国一眼就有点嫌弃的问。
“没有，我到你这来睡午觉。”田柾国也不管病床上床单换了没换就躺下了，心里让闵玧其搅和的乱七八糟，越想越烦躁，就在病床上打滚儿骂人。
“田柾国，你怎么这是？这么大人了闹蛔虫呢？”金硕珍收拾好药品，看着自家表弟跟离了水的鱼一样疯狂翻滚，有点慌了。
“没有，我就烦得很。”田柾国喘着粗气终于不翻腾了，盯着天花板的大风扇回答。
“怎么了，烦什么？高三了压力大是不是？”金硕珍坐到床沿给田柾国捋了捋头发，语气温和了不少，毕竟田柾国平时就算打了架也笑呵呵的，今天这状态实在少见。
“哥，我问问你，你要是看见一男的被别的女的表白了心里烦，是为啥？”田柾国认真问道。
“就…你喜欢那姑娘呗？”金硕珍凑近了田柾国的脸冲他挤眉弄眼：“哟，我们国现在还有了喜欢的姑娘了啦？”
田柾国蹙紧眉毛刚想反驳，却一下子又把话咽了回去，眼睛嘴巴都张的老大，好像真被金硕珍这句话给点悟了一样。
“……哥你先继续忙着啊，我回宿舍了！”田柾国一个鲤鱼打挺冲了出去，留金硕珍一个人还沉浸在八卦中面露微笑。
“臭小子，这情窦初开的傻样儿！”
田柾国一边跑一边心里念叨：喜欢……喜欢……谁说只能喜欢姑娘了呢！
冲回宿舍就看见闵玧其坐在凳子上戴耳机听歌，半闭着眼睛好像快睡着了。
田柾国进来的声音过于夸张，门口的搪瓷盆子都被他不小心踹了一脚，吓了闵玧其一跳。
“田柾国你他妈咋咋唬唬的后面有人砍你是吗？！”闵玧其白眼一翻从自己抽屉里取出来一塑料袋：“给你打包的，妈的那打菜的老女人跟我缠了半天我才拿回来的……”
田柾国看着塑料袋里混成一坨的糖醋里脊，感动到快热泪盈框了都，一直盯着塑料袋没吱声。
闵玧其一看小屁孩半天不吭声以为他嫌弃塑料袋里的里脊卖相不好看了，干巴巴地解释：“不是…这玩意儿也不可能一直就保持原样吧老子一路给你跑着提回来……”
田柾国突然一下子抱住了闵玧其，后者还想说“你不吃老子扔了”，一下子被突如其来的拥抱给整慌了，耳根子瞬间红成虾壳子色。
“田柾国你他妈吃错药了……”闵玧其用力捶了田柾国的后背一下，挣了老半天也没从他眼里的小屁孩怀里挣脱出来，干脆放弃作罢。
“田柾国，老子就允许你抱这一次啊……”闵玧其软下身子任由田柾国抱着，嘴里还念念叨叨骂他有病。
田柾国这小孩儿真的…拿他没办法。闵玧其想着，不自觉却勾起了嘴角。
“闵玧其。”田柾国还是保持紧紧抱着闵玧其的姿势闷闷地说话。
“嗯。”闵玧其也闷闷地回他。
“今天班花和你说什么了？”
“表白了。”闵玧其说的好像是别人的事儿，语气轻飘飘的。
“……”田柾国两只手抱着闵玧其抱的更紧了：“你答应了吗？”
闵玧其听着田柾国这话语气都有些撒娇了，心里不知道怎么塌陷了一块，温温热热的，有些像食堂早上刚出锅的豆浆，他灌了一大口。
“没有。”闵玧其答。
田柾国又沉默了不说话，他终于松开闵玧其相比他小一号的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就那么看着闵玧其。
“又……这么看我干嘛？”闵玧其别过脸，但没有推开田柾国靠他很近的脸。
奇奇怪怪，要放别人这样靠近他，闵玧其早一个下勾拳打得他冒鼻血了，可田柾国他一点也不想，甚至想用鼻尖蹭蹭小孩儿的鼻尖。
闵玧其蹙了蹙眉，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变得很奇怪。
“我喜欢你。”田柾国大大方方看着闵玧其说，清澈的眼睛里映着瞪大眼睛脸色通红的闵玧其。
闵玧其愣了三秒，猛地推开田柾国，推的他一趔趄，小孩儿一下子坐在地上疼得五官都揪在一起。
“田柾国，我可是男人！”闵玧其吼。
田柾国捂着屁股皱着脸：“男人怎么了？不能喜欢？”
闵玧其大步过去哐一声关上宿舍门，站在一脸认真的田柾国面前想要说什么，可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光觉得脸烧乎乎的，臊的慌。
他突然想起以前偷进的那家不正经的成人音像店老板给他塞过一张碟，他回家看了一晚上，里面的内容无非是两个男人耳鬓厮磨，却看得闵玧其好几天晚上没睡着觉。
闵玧其记得后来那张碟被他爸发现了，用皮带抽得他腿上现在还有印子。
“你他妈要看片子也找正常的看！”闵玧其记得他爸是这么骂他的来着。
男人与男人之间，能不能喜欢？闵玧其后来再也没和姑娘谈过恋爱，只把那个问题埋在心里。
田柾国明晃晃的把这个问题扯出来问他，他要回答不能，又好像是在打自己的脸，回答能，他爸打他又是白打。
“田柾国，糖醋里脊凉了。”闵玧其最后说，然后转身钻进了被子，习惯性戴上耳机，播放他总也听不腻的那首歌。
田柾国眼里的光暗了下来，他默默看着背对着他的闵玧其，坐下来安安静静开始吃已经凉透了的糖醋里脊。
他连筷子也不用，吃的满手黏黏糊糊，最后恶狠狠擦了一把莫名湿了的眼眶。
“闵玧其，我他妈是认真的。”田柾国说，闵玧其依旧纹丝不动。
“闵玧其，你听的什么歌？”田柾国又问。
闵玧其闭了闭眼，才按了cd机的播放键。
“都是你的错，在你的眼中，总是藏着让人又爱又怜的朦胧……”沙哑的男低音灌进闵玧其的耳朵里。
闵玧其又蜷缩起来，咒骂这歌过于契合现在的情景。
田柾国最后好像是出门了，闵玧其听到了门锁落上的声音，又轻又温柔，一点也不像平时毛毛躁躁的田柾国。
就那么过了两周，闵玧其和田柾国再没说过话，就算撞上打照面的时候也只互相看一眼就作罢。
田柾国觉得闵玧其是恶心他喜欢男人，闵玧其觉得是田柾国失望自己没给他回应。
总之两人各怀鬼胎别别扭扭的就那么过着。
又一次模考要开始了，班主任照常在台上讲着上次考试作弊的处罚和这次考试的教室安排，田柾国听的昏昏沉沉，靠着椅子靠背差点后仰把脑袋砸在闵玧其的课桌上。
意料之中的失重感没来，脑袋被轻轻托住了。
田柾国心里漏了半拍，他知道是闵玧其。
“磕死在我桌子上我还得负责。”闵玧其沉闷的烟嗓响起来，田柾国第一反应是惊喜闵玧其终于和他说了一句话。
真是没出息啊，田柾国，人家骂你一句你都能高兴得分不清是好话赖话。
窗外积了一层厚厚的云，下课铃一敲，大雨就跟倾泻下来的瀑布似的，教学楼大厅聚了满满的学生。
闵玧其和田柾国被人群隔开了挺远，吵吵嚷嚷的学生各种声音都钻进耳朵里，闵玧其又去戴耳机准备听歌，摸了摸口袋却只有一幅用旧了的耳机。
田柾国好像是感应到了闵玧其疑惑cd机去哪儿一样，仗着自己胳膊长高高举起他趁闵玧其出去上厕所藏起来的cd机。
“闵玧其！你想要就来我这取吧！”田柾国隔着一层一层的人朝闵玧其喊。
这句话像极了那时候为了闵玧其挺身而出挡住甩棍的时候田柾国对那胖子说的话，只是语气不太一样，好像是有些恳求。
田柾国不顾瓢泼淋下来的大雨，冲了出去，站在被雨浇透的操场上盯着闵玧其，一动不动。周围学生有人发出感叹说田柾国疯了，有病，脑子进了水。
只有闵玧其捏着耳机，眼睛死死钉在田柾国被暴雨浇湿的脸上。
田柾国在赌，他赌闵玧其敢不敢众目睽睽之下冒着雨过来。
只要他来，田柾国就敢再对他表一次白。
闵玧其站在人群当中，田柾国看不清他的表情，等了将近两分钟也不见他过来。田柾国怀里抱着的cd机都快被他捂热了，雨把他的头发淋得贴在脸上，狼狈不堪。
现在他才感觉到暴雨下有多冷。
“闵玧其，你他妈过来啊！”田柾国用尽力气喊了一声，吵吵嚷嚷的学生们都被震住了，不约而同看向被喊了两次名字的闵玧其身上，交头接耳讨论着好的不好的话题。
闵玧其清瘦的身子被人群让出一条路，周围的人，甚至有年轻老师，都跟着看着这场闹剧究竟发展到何种程度。
闵玧其的眼睛还是锁定在田柾国身上，他的脑袋里空白一片，只有田柾国在雨中微微颤抖的身形一直冲击着他的理智。
最终他还是向前迈了一步，一步就有两步，两步之后越来越快，冲入暴雨后他不禁打了个冷颤，跑近了却看见田柾国笑得灿烂又晴朗。
“田柾国，你他妈是真的有病。”闵玧其也没去夺被田柾国死死抱在怀里的cd机，也没管身后教学楼下学生们的惊呼，就静静地站在田柾国身前。
“闵玧其，我喜欢你。”田柾国轻声说，暴雨的声音差点压过他的声音。
闵玧其看着田柾国，低头笑了几声骂道：“傻逼。”
他满眼都是小孩儿认真的脸。然后他扯过田柾国的腕子，又开始跑，两个人被浇的很惨，雨里的他们影子都被浇碎了，但肌肤相亲的地方是温热的。
回到宿舍，走廊里都静悄悄的，毕竟冒雨傻子一样跑回来的估计也就只有他俩。
田柾国还在感受闵玧其握住他手腕处的温存，闵玧其就先松开了手，两个人身上滴着水静静相对，谁都没有开口。
闵玧其看着田柾国还在冲他傻笑，叹了口气，朝他伸手：“cd机。”
田柾国点点头乖乖递过去。
“要听歌吗？”闵玧其问，不等田柾国回答就扔给他半边耳机。
两个人也不在乎身上衣服都能拧出水来，就坐下来，一人一边耳机静静听着cd。
“我承认都是月亮惹的祸
那样的月色太美太温柔
才会在霎那之间只想和你一起到白头……”
很巧，这首歌还是田柾国第一次表白时闵玧其听的那首。明明是男人喑哑的嗓音，唱的却是温柔又缠绵的词。
田柾国突然抬头，摆正了闵玧其的肩膀：“闵玧其，你答应我了吗？”
闵玧其不看他，只淡淡一句：“听歌。”
田柾国好歹是个孩子心性，闵玧其一直不给他最想要的答案总让他心里安不下心来。他一扯耳机鼓起腮帮子赌气：“我不听了！”
他起身嘟囔着：“又耍我……”闵玧其一把握住他的手，头还是没抬，但耳根泛上一层浅浅的红色。
“坐下听歌……”
田柾国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拉着我干嘛？你又不是我对象！”
闵玧其一个气绝加恼羞成怒，狠狠踹了田柾国的屁股一脚：“滚一边去吧！田柾国你再别想听歌！”
田柾国虽然受了皮肉之苦，但把闵玧其嘴上毒心里软的脾气看的一清二楚，他恢复之前的嬉皮笑脸：“闵玧其，这都湿成这样了，一起去洗个澡吗？”
闵玧其愣了一下，耳根的红蔓延到脸上，有气无力的打了田柾国一下，结果被大他一号的田柾国擒住手腕，拉近了看他。
“哟，闵玧其也会羞呢？”田柾国阴阳怪气说着，刮了一下闵玧其的鼻子，笑得好像得了年级第一。
闵玧其推开他，脸上的颜色越来越精彩，一时半会竟然都怼不了田柾国什么，只能一扭头出门去澡堂洗澡了。
一路上他都在骂田柾国不要脸，但不是恶狠狠的，有点类似少女怀春一样的嗔怪。
昨天田柾国和闵玧其的莫名其妙在雨里互相喊话成了学校的新闻，有多事儿的小姑娘悄悄话里都说到他俩有没有点漫画美少年间的禁断之恋的感觉。
但其实俩人也没干什么，九十年代的世界哪能把两个男人联想到那方面去。
“闵玧其，放学看个电影？”田柾国甩给趴着睡觉的闵玧其一张电影票。
“不看。”闵玧其埋着头带着鼻音回应。
“别啊，去呗去呗，我好不容易买的票呢！”田柾国戳戳闵玧其的发旋儿，见他没什么反应又得寸进尺扯下他的耳机。
闵玧其气急败坏直起身子，偏偏每次对上的都是田柾国笑眯眯的大眼睛，再大的火也能给你浇灭了再插朵鲜花。
“放学叫我！”闵玧其从牙缝里挤出来四个字。
一觉起来，闵玧其迷迷糊糊的，做了个梦，好像是关于田柾国的，要说具体剧情，他也说不上来，只记得傻小孩冲他一直笑。
台上的老师已经回办公室了，田柾国支着下巴，人中别着铅笔嘟着嘴，右手在桌子上敲着秒数，闵玧其看出来他是在等下课。
平时没注意，田柾国的背倒挺直，也比他想象的宽。闵玧其眯着眼睛就看着田柾国的后背也能心里泛甜。
以前和姑娘谈恋爱好像也没这种细细碎碎的滋味，细腻的像一块一块掰碎的方糖，带着绵密的甜味。
田柾国看着墙上挂着的钟表，盘算一会在电影院能不能更进一步。他光想想闵玧其白到发光的脸上透着红就想笑，恨不得现在就转身抱住闵玧其。
巧了，就那一刻，下课铃响了。
田柾国绕过桌子，从背后，给了闵玧其一个不知道算不算拥抱的抱，中间还隔着椅子靠背。
班里其他人只当他俩关系好玩的把戏，只有闵玧其低着头烧烫了脸。
俩人等着班里其他人走了干净，才缓缓从座位上起来，闵玧其红透的脸还不敢直视田柾国的眼睛，田柾国乐得开心就偏要追随闵玧其乱飘的眼神。
“哎田柾国你要死啊！赶紧走！”闵玧其搡一把田柾国笑嘻嘻凑近的脸，差点破音。
田柾国看看走廊，又跑回来牵住闵玧其的手：“人都走完了，咱俩也走吧？”
闵玧其捏着田柾国的手掌，小孩儿一幅自然的样子，其实手心也出了汗，闵玧其浅笑了几声，用力握了握田柾国的手。
“牵好了，一会儿进电影院别搞丢我了。”闵玧其说完都惊讶自己怎么能说出这么娇俏的话，好在田柾国就吃这一套，笑得兔牙都露出大半截。
“这辈子都不会松的。”
去电影院的时候已经开场几分钟了，俩人摸着黑就坐在最后一排，幸好电影是终映场，人也没几个，倒合了这两人的意。
看到一半，男主人公开始亲吻女主人公，田柾国余光瞥着闵玧其的脸，可惜实在光线昏暗到不行，看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又刚好闵玧其又脸皮薄，靠在椅子最外面，离田柾国这边足有半胳膊远。
田柾国撇着嘴看荧屏，小声念叨了一句：“不好看，垃圾！无聊！”
闵玧其以为小孩儿骂骂咧咧的怎么了，心说电影也不是他选的，靠近了田柾国戳一戳他瘪起来的脸蛋肉：“怎么了？不喜欢？”
“你靠近了说，我听不见。”田柾国把手拢在嘴边脸色神神秘秘。
闵玧其挑挑眉，以为有什么重大事件，靠近了耳朵就被田柾国在脸侧亲了一口，软软绵绵的唇肉和他的脸碰撞出一声小小的“啵”。
没等闵玧其缓过神儿来，田柾国就咧开嘴笑得很甜，鉴于是在电影院，他只无声的盯着闵玧其变得堂皇起来的神情发笑。
“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撕碎了给你看。”
不知道谁喃喃道了一句，轻飘飘又带着莫名的冷意。
“怎么是你们啊？”声音不大不小的，他们前排转过来一张熟悉到让人烦躁的脸。
“啊……”田柾国眼里的笑意收了回去，嘴角牵起勉强能看的弧度：
“班主任您也来…看电影啊……”
闵玧其沉默着，脸上的绯红还未来得及消退，如果不是田柾国在黑暗里握住了他的手，他立刻就会走掉。
他讨厌这些所谓教育者们虚伪的关心……好像被扒光了看。
班主任用非常耐人寻味的眼神扫了田柾国和闵玧其一眼，然后扔下一句话：“你俩都好到一起出来看爱情片了？”
田柾国感受到闵玧其的手指在用劲，似乎在警告他松开手。田柾国咬住下唇握得更紧，随后一阵疼痛蔓延开来——闵玧其用力抠住了田柾国的手掌，仿佛所有复杂的感情都积累在手指上。
田柾国甚至感觉到闵玧其没剪干净的指甲嵌进了手掌。
但他回以一个平时惯用的笑脸给班主任：“您先看电影吧，电影院不允许闲聊呢。”
班主任又盯了他俩几秒，终于转回头继续看向荧屏。
手心的痛感减轻了，闵玧其的手缓下劲来，轻轻回握了握田柾国的掌心。
田柾国有些意外的看向闵玧其，他的眼神似乎柔软起来。
“我们逃吧。”闵玧其说。
田柾国不假思索的点头。
似乎每次他们再进一步，都会遇到意料之外的事情，总是闵玧其牵着他奔跑……
好像一步一步，踩在荆棘之上，但后来总会有玫瑰生长。
班主任那天回来后就看他俩的眼神略微妙，要说有什么很明显的，也说不上来。
港片横行的年代，也有男人间含情脉脉的桥段。
田柾国上课上到一半，莫名觉得烦躁，举手跟老师示意，老师连原因也没问，就让他出去了。
闵玧其破天荒没睡着，田柾国出去了他待在教室也没什么意思，不过他不像田柾国还走个请示老师的过场，拉开椅子直接从后门走了。
田柾国就在后门靠墙等着，俩人心照不宣地走向宿舍，面上像是约架的前兆，心里却盘算着一会闵玧其能坐在田柾国腿上听歌。
宿舍的门口，田柾国看到一个男人在，他的表情难看起来。
闵玧其跟着他停下来：“这谁？”
田柾国转过身摸了摸他的侧脸：“你先在外面等我。”随后就进了宿舍，门被重重关上。
闵玧其站了几秒，然后上到顶楼抽烟。挺久不沾这东西，竟然呛得他差点咳出肺来。
今天估计不是什么黄道吉日。闵玧其朝地上吐了口痰，把剩下的烟甩了很远。
“田柾国，你是不是最近和那个重点高中转过来的混子走的挺近？”中年男人严肃问道。
“是。”田柾国不动声色地回答。
“我不是要管你交朋友的事情。”男人似乎有些局促起来：“你高三了，你妈和我商量好了，要送你出国留学……”
“你前几天下雨跟人家搞事情，学校那么多人都看见了…”
“昨天还跟他去看爱情片子…”男人顿了顿，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别跟你一样是个喜欢男人的怪物是吗？”田柾国冷笑着问。
男人皱起眉：“你知道这事？”
“与你无关。”田柾国不想和他爸纠缠，打开宿舍门冷冷看着他。
“你走吧，少来干涉我的事情。”
男人还想说什么，田柾国的表情难看到下一秒就可能与他决裂，叹了口气还是出了门。
“柾国。”男人回头又说：“我不想你跟我一样，以后变成破坏别人幸福的人。”
田柾国似乎动容了一瞬，然后狠狠摔上了门。
闵玧其在顶楼都听到了这声巨响，下楼的时候正好和田柾国他爸打了个照面。
他默默向田柾国他爸点了点头，忽略后者眼里复杂的含义，掏出钥匙开门，安静的进了宿舍。
田柾国趴在床上，捂着脑袋。
闵玧其走过去，把抽屉里的cd机拿出来，两边耳机都给他戴上，按了播放键。
“哭一会就起来吧。”闵玧其说。
田柾国没有回应，但把头埋的更深，发出微弱的呜咽。
闵玧其坐在床侧，一下一下摸着田柾国圆滚滚的后脑勺，看着小孩儿肩膀哭的颤抖起来，竟然也觉得眼眶酸涩。
田柾国终于不哭了，肿着桃子样的眼睛环住闵玧其的腰，闷声带着鼻音。
“闵玧其，这歌不好听。”
闵玧其看着田柾国红肿的眼睛，觉得好笑又可怜，用手给他擦去脸上残留的泪渍，然后揉了揉他的脸蛋。
“那你喜欢什么歌？”闵玧其问。
田柾国吸吸鼻子起身，整个人赖在闵玧其的身上，撒娇道：“你给我唱一首。”
“不行，我不会唱歌。”
“那你会什么？”
“我什么也不会。”
“那你会不会亲我？”
“你可以亲我。”
田柾国贴过去，把闵玧其道脑袋掰过来，在他的薄唇印上自己的嘴，也不管还粘着没干的眼泪，胡乱碾转着。
闵玧其闭着眼都感觉到小孩儿在发泄似的乱亲，干脆掌握主动权扣住他的圆脑袋，在他的嘴边命令。
“张嘴。”
田柾国乖乖张嘴，闵玧其的舌头滑进来，两个人的舌尖互相勾引打转儿。
一吻结束，田柾国感觉身下起了反应，他这是初吻，还不太好意思说出口，闵玧其就压着嗓子问他。
“做吗？”
田柾国愣了：“做……做什么……？”
“上床。”
田柾国又更加慌张了：“男人跟男人……咋做？”
闵玧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到牙龈都露出来，他拍拍田柾国懵了的脸，起身站了起来：“我就说你是小屁孩，走吧，泄泄火，洗个澡。”
田柾国看了看自己鼓胀起来的下身愣愣地点头。
第一次就这么不了了之。
晚上睡觉的时候，闵玧其照常塞住耳机，睡到一半，田柾国悄摸爬进他的被窝，大他一号儿的身体把他搂的很紧，紧到能听到对方胸腔里猛烈跳动的心脏。
“闵玧其，晚安。”田柾国把下巴抵在闵玧其的肩上轻轻说。
闵玧其不知道能说什么，但剧烈的心跳似乎也能代表他的答案。
田柾国也不是很在乎闵玧其说什么，他从他的腋下伸过两只手，把闵玧其缩在前面的手交叉握住，发出一声叹息。
闵玧其想问他为什么叹气，可田柾国又说话了。
“闵玧其，我爱你。”
深夜里人总容易感伤。听到这句话的闵玧其想要流泪，可明明田柾国就在他的身边，近到连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的呢喃都听得到。
田柾国啊，有句话后来想起很后悔没跟你说过。
“我爱你。”闵玧其在心里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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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雨夜，距离高考还有三天。
教室里几乎所有的学生们都垂着头看着习题，靜到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笔墨味儿。
闵玧其依旧趴在桌子上，但没有戴耳机，也没有睡觉。
田柾国的背直挺着挡在他的眼前，没有发呆，罕见的做着题。
也是，高考了要，谁也得用用心，做做题。
闵玧其直起身子，他爸早跟他说了这次毕业就跟着他去厂子里工作，早早物色好了一个职位给他，对于别人来说这是天大的好事，对闵玧其来说，他不知道。
他看着桌上一叠崭新的课本，一个字也没写过，比窗外掠过的蝴蝶还要不引他注意。
闵玧其看着蝴蝶停在窗边忽闪着翅膀，褐色的翅膀间有白色的纹。
蝴蝶终于飞走了，闵玧其的视线跟着它掠过的轨迹，看到蝴蝶飞向了远处盛开了鲜花的花圃。
他忽然觉得那只蝴蝶就像田柾国。
他总会走的，飞向属于他的花田，去闻甜美无刺的花蕊，沾染一身的香气。
而不是追随他闵玧其，荆棘丛生中，独独长出一支丑陋的玫瑰。
田柾国放学后叫闵玧其和他去游戏厅打游戏机，闵玧其答应了，一路上却一言不发，田柾国总觉得气氛变了不少。
他拉着闵玧其的手走到附近的公园，中心有片湖，人也很少，除了聒噪的鸟鸣再无其他。
波光粼粼的湖面，田柾国侧过脸看着面无表情的闵玧其，余晖洒在他的脸上，仿佛闵玧其自身在发着光。
他也觉得说多了话或许会破坏静谧的环境，于是和闵玧其在湖边的长椅上坐下来，他轻轻摩挲着闵玧其细白的手指，一根一根，从指尖到掌心。
“怎么了？心情不好吗？”田柾国问。
闵玧其摇摇头，把自己的手从田柾国手心抽出来，按压着关节：“这湖真好看。”
田柾国眨了眨眼，明白闵玧其有什么埋在心里没说，但他也明白，闵玧其不主动说的事情，任他问上千百遍也问不出个结果来。
于是两人望着湖面平静的互相一言不发，直到月亮挂在天上，田柾国才扶着膝盖站起来，揉着发酸的屁股。
“回去吧，这几天咱们都别熬夜了。”田柾国说。
闵玧其看着暗下来的天色里，田柾国依旧亮晶晶的眸子，点点头，然后站起来，田柾国笑着向他张开怀抱，他扎进他宽大的怀里。
“田柾国，你有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闵玧其问。
田柾国抱住闵玧其，在他后背抚了抚，吻了吻闵玧其的发旋儿。
“我爱你。”田柾国说。
闵玧其黯淡了几分眼神，还好抱着他的田柾国看不到。他蹭了蹭田柾国的胸口还是点点头。
“知道了。”我也爱你。后半句他还是没说。
高考结束，田柾国在宿舍收拾行李，笑眯眯地说了很多话，闵玧其只微笑着听，时不时附和一声，或者骂他一句“有病”。
田柾国提着一大包被子，塞进他爸来接他的车后备箱里，闵玧其坐在自己的床上听歌。
“闵玧其，我先回去一趟，晚上就回来，你等我。”田柾国坐上车后座，打开车窗冲闵玧其笑。
闵玧其戴着耳机，好像没听见。
今天cd机好像有点问题，一直重复播放着一首歌，磨损的碟面上已经看不出是什么歌名了，闵玧其竟然就那么一直听到了晚上。
外面开始闪电，一道打过来都照亮了没开灯的宿舍，随即就是好像爆炸声的打雷。
闵玧其皱着眉走到窗前，呼啸着灌进一股带着雨水腥气的冷风，洒了他满脸。他狠狠关上窗子，房间瞬间变得安静下来。
天已经黑透了，田柾国还没回来，闵玧其突然很想他。
闵玧其扯下耳机，盯着黑漆漆的夜色和被风吹歪的银杏树。
去找他。
脑海里闪过这么一个想法，闵玧其就打开门跑了出去。
他有种预感，如果今天见不到，以后也不会见到了的预感。
他在狂风和暴雨里逆行，风把他的衣服吹得鼓起来，冷雨浇在脸上，提醒他现在很清醒。
“田柾国高考后就会去美国留学了，我跟他妈妈已经帮他办好了一切手续。”
“你比他大，我相信你比他懂事。”
“再怎么说你们都是男人。”
“趁早分开吧，对你们俩都好。”
冷风刮过他的耳朵，每句都是刺骨钻心的疼痛。
那天田柾国他爸从班主任那要来了他的联系方式，在公园的湖边跟他说了这些，闵玧其听完还在感叹不愧是父子，连约人的地方都惊人的相似。
他是个重点高中不要的混混，从小妈不疼爹不爱，没人管的烂人，转学也只是因为他爸的相好怀了孕不愿意闵玧其跟着他们过，要他离得越远越好。
田柾国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是他给了闵玧其爱。
无关性别与年龄，喜欢就是喜欢，田柾国就是这样的小屁孩。
闵玧其迎着风流泪，雨水混着眼泪占据了他的脸。
田柾国家住着小二层，楼下停着他爸的车。
闵玧其在雨里停下来，盯着二楼田柾国的房间的灯光。雨把灯光都变得扭曲起来。
“田柾国！”闵玧其喊：“你想要这个吗？想要就过来拿！”
他举起老旧的cd机，在暴雨里朝那间屋子喊。
房间的窗子被打开了，他身后还有他爸在吼着脏话。
田柾国看着浑身上下湿透了的闵玧其，恨不得现在就跳下去拥抱他，可他爸就在门外等着他，今晚就飞美国。
一楼有男人和女人吵架的声音，闵玧其就站在雨幕里一动不动的举着cd机，他看着田柾国的脸，浑身湿透了也不肯躲进房檐下，田柾国快要心碎了，他看见闵玧其满脸的雨水，似乎是眼睛红了。
“我不怪你。”闵玧其用口型对他说。
我不怪你要走，
也不怪你喜欢我。
闵玧其他爸又介绍了个姑娘，让他今天去咖啡厅请人家吃饭。
闵玧其早上起来就开始收拾自己的行头，他爸以为他转性了，为了见人竟然开始打扮自己了。
换好了衣服，闵玧其叫了辆车，司机是他一起搞音乐的兄弟金南俊，知道他要去接人，提前到了他家门口等着。
“好好跟人家姑娘互相了解，听见没？”他爸在屋里喊，跟出来的是他的后妈，还领着一个半大孩子，咬着手奶里奶气的跟他挥手：“哥哥再见！”
闵玧其笑了笑就出门了。
走到中心路口，再拐个弯儿就是越好的咖啡厅，闵玧其淡淡开了口。
“去机场。”
金南俊瞧了他一眼，低笑了一声：“拿好cd机，那玩意有些年头了吧。”
“嗯，谢谢你今天来跟我一块哄我爸。”闵玧其低头看着手里磨的壳子底色都没了的cd机轻声说。
“回去请我跟珍哥吃饭就行。”金南俊大咧咧一调方向，踩了油门。
闵玧其到了航站楼，抱着cd机有些无措，回头想要找找金南俊，却发现接机的人太多，金南俊早跟他在人群中被挤散了。
慌乱着首次接机的闵玧其还想掏手机打电话，一双手突然抢走了他怀里的cd机。
闵玧其猛地抬头，一个男人咧着嘴朝他笑，露出两颗兔子牙。
闵玧其睁大了眼睛生怕自己是看错了，揉了又揉眼睛，那人伸手把他的手包裹住，带着无奈。
“好久不见，闵玧其。”眼前高大了很多的男人沉声说。
闵玧其看着他，除了肩膀更宽了些，其他都和以前一样。
“田柾国。”闵玧其颤着嗓子喊他。
“听歌。”他把耳机塞进田柾国的耳朵里，落下一滴泪，还好有双手为他轻轻擦去了泪痕。
“这首歌不好听。”田柾国红着眼睛笑着说。
总之岁月漫长 然而值得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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