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烂泥扶不上墙
光阴似箭，转眼就是初夏，繁花退尽，入目已是一片葱翠，天气也慢慢转热。
这天上午，秀英老人吃过早餐便独自推着小推车去菜场买菜，这是老人这几年来养成的习惯。近年来老人的身体每况愈下 ，家里的家务活几乎被儿媳佳慧全揽。由于老人比较精明，然后又有时间，通常买回来的菜质量好又新鲜，而且价格便宜，而佳慧也真的是抽不出时间 ，所以这买菜的活在老人的坚持下还是由老人去做。为了不累着老人，佳慧便买了这个小推车，而老人每天上午都得以与那些菜农聊天砍价，便也自得其乐。
阳光不知何时躲进云层，空气分外地潮湿，仿佛随手抓一把便能掐出水来。老人正蹲在一个菜农的菜摊前挑选辣椒，突然一阵风起，霎时尘土、碎纸屑等垃圾漫天飞舞了起来，一个塑料袋在空中欢快地转了几转，又蜻蜓点水般几起几落，然后再以滑行的姿势贴着地面往前冲去，最后在老人的脚的阻挡下稳稳地停了下来。
“这是要下雨了。来，帮我称称。”说着话，秀英老人将手里装着辣椒的塑料袋递给菜农，菜农接过袋子麻利地称好并报出了菜价: “哎，老人家，您手真准，刚好一斤，三块钱。”说着将袋子递了过来，老人将早已准备好的零钱递了过去并随手接过了袋子。放好袋子，心里琢磨着已买得差不多了，便推着车往回赶。
只是，刚转过街角，随着又一阵狂风吹过，密集的豆大雨点便砸了下来。唉！看来以后要随身携带一把雨伞才好。心里叹息着，忙迈着略显蹒跚的步子快步往不远处的一个涵洞走去。
“哎呀，许大妈，你也买菜呢？”老人刚在涵洞站定，还没来得及擦一把脸上的水渍，就听到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中年妇女手里拎着几个大大小小装着菜的塑料袋正看着自己，原来是许涵一个中小学时的一个同学的妈妈，买了菜也在这避雨。老人知道这妇女是个非常八卦的女人，而且在许涵与她儿子同学时因为两个小孩之间的事，老人与她还曾有些过节呢，对她自己可得提防着点。
“可不是嘛，刚买好这雨就下起来了，来得这么快，这下可淋着不少人呢。”秀英老人一边说着，一边皱着眉头看向那已是一片白茫茫的雨幕。
“大妈今年多大岁数了？看着还挺结实的。”中年妇女没话找话地闲聊了起来。
“七十三了，可以去喽。”老人自我调侃道。
“说什么呢？您老可要好好活着，还要享孙子的福呢！”那中年妇女听到老人说的话，马上想起“七十三、八十四，不死也就没意思”的俗语，于是笑着说道。外面雨下得很大，“哗哗”的雨声让她们说话都尽量扯着嗓子。
“你孙子成绩还好吧？高考肯定有望了。”“什么？”老人本来耳就有点背，一个霹雷响起让她不得不将耳朵对着中年妇女并往她身边又靠了靠。
“我说等你孙子考上大学就有福享了。”其实许涵的事中年妇女早已听说，只是那八卦的心让她忍不住说出这些话，希望能从老人嘴里得到更多的信息。
“唉！听说你儿子成绩很好，肯定可以考个好大学。”听清了对方的话后，老人想起正请假在家休息的孙子，不想多说，便试着转移了话题。
“嗯，我儿子在全校五十名以内呢，老师说考个名校是十拿九稳的。”说起儿子，中年妇女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你孙子怎么样？我可记得他以前的成绩可和我家儿子差不多呢？”可得意归得意，那八卦的心却还是占了上风，见老人转移话题，中年妇女又不依不饶地再问了一句。
“唉！我家涵崽后来退步了，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想到孙子最近成绩的起落，老人仍不想多说，便胡乱地搪塞着。
“我可听说退得很厉害呢！后来都倒数了。”看老人迟迟没有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中年妇女又逼近了一步。
“……”老人显然没想到对方会这样直白地说出来，一下子竟然无言以对，脸上开始露出了不悦。
“嗨！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烂泥是扶不上墙的。”中年妇女说完，发出了尖锐的笑声，在那“哗哗”的雨声里仍然格外刺耳。
“你……”老人一下子被噎住了，老脸被涨得通红，颤抖着手指着对方居然说不出话来。唉！老人跺了跺脚，拉上小推车冲进了雨幕中……
“哎，哎，你别走啊！你这……嗨！怎么走了呢？”女人看着老人冲进雨幕的蹒跚身影有点不甘心地嘟哝着。
风仍不停地刮着，大雨倾盆，雷声隆隆，天空不时划过一道闪电，路上的积水很快没过脚踝。
老人就这样在大雨中走着，深一脚浅一脚，冰凉的雨水很快将她的衣衫湿透她却浑然不觉，中年妇女的话一直在耳边回响:“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烂泥是扶不上墙的。”浑浊的泪涌出了眼眶，却马上被雨水混合……
不知不觉，老人回到自家的小区，连门卫关却的询问都没听到，便自顾自地径直走了进去。小区花园的植物早已被风雨摧残得七零八落，入目是一片狼藉。
远远的，老人就看到自家院门外有什么东西在飞舞，再走近细看，是了，那是自己家院门上的对联又被掀起来了。那对联只有最上端还粘着，在狂风的撕扯下肆意地上下翻飞，直拍得院门噼啪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那最后一点束缚乘风而去。
“烂泥是扶不上墙的。”看着在风雨中飞舞的对联，中年妇女的话又在耳边响起，老人突然想起从小听过的关于“落第”与“落地”的故事，老人原本木然的脸瞬间变色。
她扔下推车，打开院门，快步端出梯子靠在门框，又跑回屋拿上百洁布，再端出一钵早上吃剩的稀饭，冒着风雨，摇摇晃晃地登上了梯子。她用百洁布沾了稀饭的汤汁快速往门框上涂抹，可是这边涂上，那边马上就被雨水冲没，然后她再涂一遍，雨水再次冲刷……老人疯狂地重复着她涂抹的动作……
风依然“呼呼”地刮着，雨依然“哗哗”地下着，老人钵里的汤汁已干涸了，她干脆用手抓起里面煮开了的米粒一点点用力碾压在门框上，这下终于有用了，这边的对联竟然贴上了！然后她又将梯子移到了另一边，如法炮制，雨见小了，这一次很快就也成功了。
这时，风也停了，雨也歇了，老人浑身湿漉漉地站在梯子上看着自己忙碌半天的成果，高兴起来，对联贴牢了，涵崽也一定可以考上了。她竟然忘记了自己还在梯子上，一脚踏了出去……
未完待续
（图片来源于网络）
本故事纯属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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