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春风沉醉的晚上,这个晚上当然不是郁达夫小说中的故事,而是我高中时代一个平淡无奇的晚自习。
那好像就是个春天,教室外柳丝轻轻摇荡,空气中柳絮飘飘扬扬,从教室窗户透出来的柔光,照在晃动的柳枝和飘浮的柳絮上,使得一切都梦幻般炫幻,仿佛蒙着一层神秘的柔纱。
我像平常一样走进教室,刚跨过门槛,一个男生大声叫了一声我的名字,我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看过去,那是我的前座。我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快步走到我的座位上,拿出书和本子来掩饰慌乱和不安。
那时候男生女生基本上不说话,我不知道那个男生喊我做什么,但他喊了那一声之后,刚才嘁嘁喳喳有轻微响声的教室立刻安静下来,接着大家都“轰”的笑了起来,那笑声可能只有戏谑和惊奇,并无多少恶意在内。
我坐在位子上翻开书看起来,但面前的字仿佛在跳动,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子里像塞了团乱麻。偏偏这时那个喊我名字的前座又转过身来,把一本《读者文摘》递给我说:“这里面有一篇文章很好,给你看看。”我非常别扭,觉得特不好意思,内心里却又有些欣喜和说不清的微妙感觉,虽然我从未对他动过心思,但被一个还不算太差的男生关注,总还是愉悦的事。
记不清我到底看没看那本书,只是那个晚自习被我白白的浪费掉了,好像书没看进去一页,作业也没有一门完成,放学之后就木木的走掉了。
那个春风沉醉的晚上就那样平平常常的过去,没有后续。我只是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那样毫无顾忌的大声喊我?如果说真是情愫暗动暗恋我,这也说不通,我可是丢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来的那种,无貌无才,暗淡自卑,灰姑娘一般的存在,他实在没有理由喜欢我。
事实上也是,后来大家都忘却了他闹出的笑话,姑且称之为笑话吧!那可能只是青春期里一次情不自禁的感情冲撞,只在心里悄悄的波动激荡过。就如同我一样,虽然对他毫无感觉,但在他叫我一声而我回应了他之后的脸烧脸红一样,那个晚自习我心如撞鹿般坐卧不宁。
那时候大学似乎很难考,而我们所在的国家级贫困县师资力量又薄弱,每年能考上大学的人只有区区几十个,我们又都不在优秀之列,所以,我们的落榜毫无悬念。
落榜后的日子悒郁难捱,我不知道该是去补习复读还是自谋生路,就是在这样犹豫彷徨的时候,我的那个前座不知从那里打听到我家的住址,径直来到了我的家里。
他当时好像穿了一件很流行的卡其色长风衣,架着一副咖啡色眼镜,还戴了一顶当时并不多见的礼帽。他甫一进门,我还只当是谁走错了门,以为是那个港澳同胞寻亲来了,心下诧异,正欲探问,待细一打量,定睛一看,差点笑疼了肚子。这不是我那个前座同学么?咋几天不见就变成这样了,这这这,这是,笨狗扎了个狼狗势!
看着他不伦不类的打扮,我强忍住笑,客气的请他坐在椅子上,给他沏茶倒水,他有些拘谨的坐下了。我们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一些毕业后的事,又聊了几个彼此都熟悉的同学的近况。他始终未说来找我何意,为避免尴尬,我把另一个同学的住址告诉给他,让他多在同学处走走。
记得他走时眼底有一种现在想来应该叫做“心疼”的东西,只是我那时过于迟钝,心里装了太多的梦,不知人间疾苦,不知生活艰辛,不懂世途险恶,总以为我的人生应该有无限可能,把未来想的像看过的小说剧本一样,觉得以后会有许多精彩的故事发生。现在才知道我中小说之毒太深,全然不知生活的多磨,道路的坎坷,不知冥冥之中上苍早已经给我安排好了宿命,有许多坑等着我去跳,有许多苦等着我去尝。
他走出门后我立在门口目送他的背影在街口消失。他的背影孤独且寂寥,那时好像是黄昏,夕阳的余晖正正的洒在他的身上,微风掀起他风衣的下摆,那一刻我的心竟莫名的疼了一下,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差点出声唤他回头,又硬生生忍了回去,看着他愈走愈远。
他在夕阳中离开的背影,像一副剪影,深深植根在我的记忆里,多年来一直出现在我的梦境。
那一次离开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他,直到现在,就是在风中,连他的消息也不曾传来过。
如果说我没有对他动过心,那么这几十年时间过去,我怎么会如此清晰的记得当年的情景?他的背影又怎么会一次次出现在我的梦境中?如果说我对他动过心,说实话直到现在我都还是对他无感,即便是现在写着这段文字,也不能够确定。
那可能就是青春期里一种特有的特殊情愫吧!也只能这样解释了。谁的青春里没有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即使这故事淡得如同水墨画一般,但在光阴的浸润下,依然能给我苍白的岁月以温温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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