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问你，这臭鱼臭虾是给人吃的吗？”
“我在你们店里吃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这是河鲜吗？怕不是臭水沟里捡来的吧！你们的店开不开了！”
……
远远地，沿河十来家大排档，每一家门口都聚集了不少人。多则十几二十个，少则四五个。大排档门口一片狼藉，啤酒瓶，碗碟砸了一地。更有三三两两脾气暴躁的，举凳子，挥菜刀，吼着要砸老板的摊。
这条路的尽头是河滨公园，夜市和大排档由政府规划招标，已经存在了十几年！大排档里的鱼虾都是龙母河里打捞上来的新鲜河鲜。深受龙城市民的喜爱，也是外地旅游好吃嘴的必经之地。
“喂！怎么啦这是？”赵祯皮笑肉不笑的喊了一声，他一口气不顺，没想到来吃个大排档也都能遇到破事！这里的老板都是老相识了，要是有人敢在他面前砸摊闹事。可没那么容易。
“哟！警察！”
“警察来了！”
原本想换下的制服还没来得及脱。大排档外的群众一怔，很快安静了下来，随后将两人团团围住，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喧闹个不停。
“停！”赵祯指了指刚才抄板凳的壮小伙：“你！嗨！别往身后看！就你！刚才不是抄着板凳要砸人家摊吗！来！什么原因！说说！”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盯着壮小伙，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小伙子，一紧张，憋红了脸！搭着另一位壮小伙的肩膀，吞吞吐吐的说道：“我们俩是来旅游的，听说这里的河鲜正宗，专程过，过来尝一尝！没想到，老板是个奸商！味，味道难吃不说，吃了还肚子疼！一晚上，我都上了五，五趟厕所！”
“磨磨唧唧的！我来说！”人群中一位大胡子的中年人接过话，气呼呼的囔道：“鱼虾闻起来恶臭难忍！怎么下口！你叫老板们自己吃吃看！这些黑店！肯定是为了利润用了市场里的死鱼死虾！拿我们当什么啦？猫还是狗啊！啊呸！猫狗都不吃！”
一位拿锅勺，围着围裙，长相憨厚的摊主，在人群后面，破着个脸，张了张嘴，茫然失措。
“哦？有这回事？”赵祯伸长脖子冲摊主勾了勾手，喊道：“来！老罗！来来！说说！什么情况？”
“我，我也不知道啊！”那摊主一委屈，搓着围裙，眼泪落了下来。泪眼汪汪说道：“这么多年来，我老罗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是不知道。我们老两口，本本分分做生意，哪能卖死鱼虾给顾客啊！这不是砸自己招牌嘛！今天的河鲜都是我们亲自下河捕捞的。还有老赵，小葛。白天一起捕捞，晚上一起做生意。不可能欺客的呀！”
“是啊，赵队！是啊！”门口站着的掌柜纷纷附和道。
“两位警官，没有真凭实据的事情，我们可不乱说。再说了，不是我们一家觉得这里的鱼虾不新鲜，这么多人，我们互不相识！没理由冤枉人家，你们说对不对！”刚才的大胡子听摊主这么一说，嗓门嚷得更开了。喷了俩人一脸口水。
“不是，你们是说，不止一家，是所有的大排档都有问题？”张鹏一脸疑惑。
“是啊！你们是警察！可得为我们做主啊！”
“嘿！这就怪了！”
人群一阵骚动，纷纷推嚷着要说法，赵祯配合着张鹏保护老罗。掏出了警官证：“都别闹！我是龙城刑警大队队长赵祯！本来，我也是来吃宵夜的！在事情查清楚之前，你们都给我安静点！”
“赵祯？听说是个厉害的角！”
“这不是龙城狄仁杰嘛！得，那咱们就等着瞧吧！”
……
嘈杂声退去，赵祯和张鹏护着老罗，来到了他的店里。一筷子夹起桌上还热乎着的鱼肉，鱼肉上随着热气腾起一股黑烟。赵祯凑近鼻子跟前嗅嗅，臭气熏天。
赵祯的胃里一阵抽搐，臭得当场翻了个白眼，筷子掉落在地上。这臭味形容不上来，大概和热天死了一周的老鼠，连尸体带蛆放到榨汁机里搅碎，再密封，窖藏半个月的气味相差无几。而且，远了闻不出来，须得凑近了，顺着黑烟才能闻到。
“我去！”赵祯回头瞄了一眼老罗，没好气的问道：“鱼呢？”
“哦哦！”老罗放下锅勺，一颠一颠的跑到大排档后面，沿着河堤上的台阶下到河边，指着从大棚后面垂入水中的两根粗麻绳“一筐鱼，一筐吓。绝对活络！下午刚起的网！”
这是当地大排档的一大特色。没有玻璃鱼缸，捕来的鱼虾，直接用网框养在龙母河里，不用自来水，保留河鲜的原汁原味。每一家的掌柜都会把鱼的种类和数量登记起来，客人先到先点，点完为止。赵祯为了探查的公开公正，招呼张鹏和自己下河堤，将老罗赶回了岸上。
人群移步到河堤上，齐刷刷的探出一排脑袋，白花花的手机闪光灯照亮了麻绳下的河面。赵祯在龙城生活了几十年，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龙母河，河水倒是清澈，只是这河面上每隔四五米便冒着一串串黑色的气泡，隐隐散发着恶心的气味。
不管三七二十一，赵祯一把提溜起其中的一只网框，打开顶上的盖子。网框内的鱼，活蹦乱跳。
“赵队！快看！眼睛！”可不是嘛！鱼是活鱼，只是这眼睛——
小时候，回农村外婆家。那里的小伙伴经常会烤蝗虫。细竹签把它们一穿，那些蝗虫被扎穿以后，还在空中猛烈地蹬着腿，嘴里吐出褐色的粘液。每捉到三五串，就在草地上生一堆火，把蝗虫放上去烤，那些虫子猛蹬了几下腿，就僵住不动了；但它们的复眼还瞪着，直到被火烤爆为止。
框里每一只鱼的鱼眼！都比正常凸了许多，大了许多。让赵祯想起了即将烤爆的蝗虫的复眼！
“赵队！小心！”正当分神之际，一条白鲦尾巴一甩，蹦了起来，张着嘴，凶狠的朝赵祯手指咬去。说时迟，那时快，赵祯以掌变拳，迅速的将手缩了回来。岸上发出一阵惊呼。
这白鲦落到岸边，被张鹏一脚踩住。赵祯背过身，挡住灯光，低头细细望去，诡异的是，它竟然长了一嘴人的牙齿！像是刚长齐的孩童乳牙。密密麻麻，参差不齐。“阿西吧！”赵祯脚下一滑，身子一偏，吓得一趔趄，差点落进水里。
“啊，没事没事！”赵祯故作镇定，挡住张鹏，清浅一笑，从容道：“大家都散了！初步探查，这事和大排档老板真没什么关系，估计是上游哪家企业在违法排污，污染了河水，严重影响了河鲜的口感。大家回去之后，告诫家人和朋友，最近几天不要食用龙母河的鱼虾。我们一定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污染的源头，还大家一个交代。今晚吃过鱼虾的人，去医院检查一下，真出了问题，如果老板不负责，你们就来找我。”
赵队是想把这条怪鱼给带回去？张鹏望着脚下龇牙咧嘴的怪鱼犯了难。灵机一动，脱下了袜子，将其脑袋套了进去。再打一死结，拎着上了岸。
待人群散去。老罗恭恭敬敬的迎上来。递过一根烟，被赵祯挡了回去。“赵队！您刚才说的，可是真的？这大排档没了生意，我们一家老小的生计可怎么办？”
“生计？”赵祯指着张鹏手里还在挣扎的鱼：“看完再说话！”
张鹏解开袜子，将鱼丢在地上。白鲦的眼珠已经爆开，眼白和眼珠混在一起，缕缕升起一阵黑烟。两排锋利的牙齿，不停张合着。
“妈呀！”老罗吓得大叫，腿脚发软：“这，这是个什么玩意？”
“这么多年了，趁这个机会带家人出去走走！生意嘛，不差这几天！还有，和所有的老板都知会一声，按照刚才我的话去说。可不能添油加醋，造谣是要坐牢的！如果今晚有人吃出了问题，你们必须负责。”赵祯按着老罗颤抖的肩膀。“行了！你忙你的！我干我的！走了！有困难电话联系。”
怪鱼被丢进后备箱，带回了局里。连同尸虫一起交给了化验科。赵祯又累又饿，瘫在化验科门口的长椅上。脑子乱得像一团浆糊。
“赵队，这忙了一天，去给你买点吃的，垫垫肚子？”
“不用！我眯会，你回去吧！”一听到吃的，赵祯脑海中那股臭味挥之不去。一蹙眉，闭上了双眼。
沉闷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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