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及剧透,角色性格可能包含作者主观塑造,可能与原剧情设定存在差异,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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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澈的月光透过枫林的枝叶洒落,投下斑驳的树影。昔日的水神静静立于幽深的夜幕之下,负着一身月影,眉目依稀可辨。
月色温柔。
仆人回过头来,深深地望着芙宁娜,低声道:“对不起,我收回此前冒犯你的那些话。你是一个伟大的人,也是一个负责任的神明。愚人众第四席执行官,谨向你,与水神大人,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芙宁娜似是自嘲地笑了笑,回望着方才芙卡洛斯最后消失的地方,有些喑哑的声音中满是眷恋与不舍:“罢了吧。水神大人她,也已随着水神的神座一起,永远地消散了。而我,”她轻轻笑笑,眼神中看不出悲喜,“从始至终,也不过只是一介凡人罢了。”预言结束了,此刻的她本该感到轻松,可不知为何,她脸上却丝毫看不出解脱之意。
仆人久久地注视着她,终是叹了口气:“和我走吧。这五百年来,辛苦你了。至少,往后的岁月里,你理应在友情的陪伴中,去找回那本应属于你的幸福。我知道这已不能抚平你的苦痛,但你至少可以每天吃着限量版的樱桃蛋糕,与喜欢的朋友们一起在温暖的炉火旁畅饮着珍藏的美酒,无忧无虑地为你自己而活。和我走吧。”顿了顿,仆人又道:“这不是来自于一个愚人众执行官的邀请,而只是作为一个朋友的诚恳建议。”
芙宁娜低垂着眼眸,那一瞬间,仿佛五百年岁月的沧桑都同时压在了她身上,与那决定着枫丹千百万人命运的预言所带来的沉重一同,直压得她纤瘦的身躯不堪重负地微微颤抖。她尽力控制着自己,不想让仆人看到自己眼中晶莹的泪光。其实她有许多想说的话,必须要说出来才不会一直压抑在心头,可连她自己也不知为何,她却似乎唯独不想让眼前这个人听见那些自己心底最深处的声音,于是她只是静静道:“我累了。也许我的心,已随着我的另一半灵魂,芙卡洛斯大人一起,永远地死去了。此刻我只想在一个僻静而无人打扰的地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度过余生岁月而已。至于,‘幸福’……”
她默了默。此时月光皎洁,夜风吹来淡淡的几丝凉意,两人相对而视,纯净的水蓝色目光迎上深不见底的紫色眼瞳,皆是无言。良久,芙宁娜单薄的身影似是不胜寒意般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两行清泪无声地自她如水的双眸中缓缓淌下,她放弃了继续掩饰的念头。
那未出口的言语,两人心中都已了然。
预言结束了,芙卡洛斯用自己的死亡,偿还了枫丹人的原罪,也消除了留在她身上的长生诅咒,那么她芙宁娜的使命与责任均已完成,她生命的意义也已随着那五百年一日一日如戏的轮回一同结束,从此而后,在她剩下的生命前方,所等候她的既非痛苦也非快乐,而只是静寂而已。她会用几十年的光阴,像个凡人一样缓缓地老去,而后独自一人,平静地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迎接属于她自己的终结。而在此期间,世间的悲喜与苦难,与这幸福二字一般,都似乎不再与她相关。
她已孤独痛苦了五百年,如今已再也学不会幸福。
那连钟离都无法免受,连影这样坚定的武者都必须在一心净土中躲避的“磨损”,芙宁娜却以人类的精神意志,独自硬抗了五百年。
也许她早已到了自己的极限吧,而今折磨了她五百年的预言终于结束了,她却反倒不知自己为何而活。
自芙卡洛斯以自身一半的灵魂将她创生时起,便已注定了这终将是她的归宿。
这也是她逃不开的命运。
是你早已预知,却无法避免的未来。
又是一阵静寂的默然,而后仆人默默叹息,转身离去。
风声渐寂,朦胧的月光洒下,不知何时升起的浓重的夜雾在二人间飘飞,似要凝结成珠。
仆人几乎走出林间,却忽然听得身后夜幕间传来几声低低的抽泣与少女喃喃的自语。
“你曾问我是否愿受此苦难。
“那时我说,枫丹千百万民众的性命,与我一人的苦难,若是放在天平两边,不用想也知道孰轻孰重吧。
“可直到方才,直到我见到那柄巨大的审判之剑泛着耀眼的蓝光高悬于你头顶,而你微笑着从容走向自己早已设计好的死亡时,我坚守了五百年未曾动摇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了。
“若你有罪,那也是我们千百万枫丹人所共担的原罪。我们本是海洋中的种族,无缘以人类的身份登上这片厚重的土地,去见识广阔的蓝天。是前代水神大人赐予了我们人的生命,至今已逾千年。我们,实也知足了。这千年的时光,已是仁慈的赐予,能有千年在人世间的路过,也已不枉了,我们又怎敢奢望太多?也许,你救赎枫丹人的念想,本已是虚妄的贪念。
“你虽逆天改命,却也终不免落得形神俱灭。枫丹人的原罪,由你一人担负,难道竟是你信奉的正义,抑或也是你的宿命。只是,若早知如此,我便宁愿与千百万人一同,重新沉入海洋深处,把本不属于我们的生命交还给这片星球的原始胎海,也把本该由我们自己承受的代价从你身上接过,自己担起。我获得了人类的生命,你却替我担负了罪孽,自己死去,你难道以为,我还能像普通人一样,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毕竟你也是我,你死了,我又如何完整地活。
“当你自己走上天平时,我竟不知道,这天平的两端,孰轻孰重。”
仆人站定,静静地听完芙宁娜的自语,却没有回头。芙宁娜的声音很平静,几乎让仆人感到空灵而悠远,像是在以旁观者的视角轻轻叙述着两个水神的一生功过。她知道,那是她在与另一半的自己做最后的告别。这告别中有眷恋,有不舍,也有在命运面前深深的无力之慨叹,但更多的,却只是几乎将她压垮的疲惫而已。
林间的夜晚重归静寂,只余下风吹过树叶带来的沙沙声。天边的明月漫过千山,温柔的月光照在仆人微乱的发丝上,夜风从身后吹来,缠绵着她的衣角,久久不肯离去。她能感受到,从她身后的夜色之中,那满溢而出的巨大悲意。她默然片刻,再不停步地加速离去,只留下一声沉沉的叹息。声音很低,她确定枫林深处那连神之眼都没有的人类少女绝不会听到。
“芙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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