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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的怀念

“四·二”的怀念

作者: 九级半 | 来源:发表于2018-04-02 05:16 被阅读0次

                                      □胡赛标

    4月2日是我的文学导师江城先生离别一周年的忌日。

            认识江城老师,是我调到古竹中学时。那时,我们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其实,一直都是。直到1988年我调回下洋侨钦中学,我们文学上还没有交集。1989年,我任学校团委书记,在《中国初中生》报刊登了一篇言论,激发起我对文学的兴趣。暑假,我以邻居为原型,写了一部中篇小说《天上的月亮》捎给他看,他回信点评,让我燃烧起写作的热情。1990年,他向我约稿,并将小小说《兰兰》推荐在《永定文艺》上发表。从此,几十年来,他一直在文学上指点我,我们成为莫逆之交、忘年之交。

        江城老师,原名江国联,福建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1933年6月,他出生于福建龙岩永定高头乡高东村一个书香门第。父亲江子铭系清光绪年间副举人,民国时期曾任福建省参议员、政务委员(副省长)等职。他幼承庭训,家学渊源,勤勉聪慧。1952年,他考入兰州大学中文系。第二年在《人民文学》等刊发表作品。1955年,他先后正式出版了民歌体叙事长诗《阳雀的故事》、《逆龙盘歌》与民歌专集《客家情歌》、民间故事集《三个糊涂蛋》。此时他是年仅22岁的在校大学生,一年内却出版了四本书,让我惊叹敬仰,可谓才华横溢,名冠学界。1958年《阳雀的故事》被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改编为连环画,风行全国。同年8月,他被错划为右派,痛失读写权利二十年。待恢复教职,提笔为文,已两鬓染白……2011年我在网上看到《阳雀的故事》连环画被中国文苑出版社再版,发现作者姓名已被省略,告诉他是否维权。他已无心气交涉,徒叹奈何。

    “四·二”的怀念

        江城老师身材高俊,气宇轩昂,说话风趣。也许是见我经常一个人寂寞地在古竹中学简陋的阅览室阅读报刊,有一次他凝视着我,说:“我年轻时与你一样,很喜欢看书。”我印象深刻的是:他常年订阅《写作》,有时还带到教师休息室。有几次,我到县城开会,晚上约上文友去他家拜访,恰好碰上他8点准时收看央视《走遍中国》。等看完这个节目,才泡茶欢谈。

          那年,土楼文学院挂牌后,要出版《土楼文学》创刊号,约他写篇文章,他写了几段话,其中有一句:祝愿土楼文学像云南“昭通文学现象”一样,创造全国的一个文学品牌。我很惊讶,迷惑:昭通文学现象是什么?网上一搜才明白怎么回事。原来,他经常到报刊亭买《南方周末》……

          他耿介正直,容易被人误解,甚至受到排挤。但他的实诚坦荡,直到晚年都没改变。他不喜欢玩弄心机的人。他不愿说无聊的吹捧话。他特别看不惯班门弄斧,不知敬畏为何物的人。有次他说起某件烦心事,悻悻然,说:有些人,不懂还不谦虚!我笑笑。他说:“xxx,要与我握手,我给他三根手指。”他笑,我也忍俊不禁。他对闽西文坛亦有精确的评价,他认为:作家以作品立身,不是以官职立身,作品自在读者的心中,那些借职造势、挟政自重的作品,走出本地还有谁认可?年轻作者应走出闽西,将作品交给全国读者检验……今天想来,其言其语都是诤言谠论,醍醐灌顶。

        他是个有人文情怀的人。他的身影飘动着民国时代走过来的书卷气、君子风。人都是互相尊重的,他心里也希望别人礼贤下士的尊重。他提携后学,不遗余力。有不少文学青年,受到他的指点与教益。《永定文艺》创作笔会,他就是主要的讲课人之一。

          有一次,他带我去拜访《永定文史资料》主编张弘昌老师。路上,给我讲张主编文革时受到的严重迫害。说张老师是当年厦门大学中文系的高才生,一直没有落实政策,厦大中文系主任愠恼了,对县领导说:你们永定,对这样的人才都不要用吗?……县领导醒悟,才慌忙给张老师落实政策。一到张老师家,聊没一会,江城老师说:“永定语文教学的第一把交椅,就是张老师坐的。”张老师笑起来:“哈哈,江城,真会开玩笑!”张老师表情有点羞赧。我知道江老师不是恭维,说的是真话。

          记得十五年前,他推荐我参加县政协文史组稿会,我是最年轻的作者,认识了许多知识精深的老前辈、老专家,成为我人生中的一笔宝贵财富。每位老人都是一座博物馆,读人比读书更重要。罗选才、胡史樵、张弘昌、江城、涂祥生、陈炎荣、郑慕岳、吴兆宏、黄恒振、翁鼎山、俞乃康、卢若帆、赖守仁、赖品元、罗福初、张鸣、张兴兰、苏志强、林基亮、胡大新、郑宝禄、江宇松、沈耀炳、赖启彰先生等,他们或儒雅,或谦逊,或严谨,或沉稳,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有一年,江城老师带我去拜访《永定文史资料》的奠基人罗选才老师,第一次看见风格独特的“罗体字”。本想有机会就去请教,江城老师说罗老师因身体原因,已深居简出,喜欢清静,所以我只好放弃多访的念头。

    1997年,我读到《永定文史资料》(第16辑)刊登的《台岛纪行》一文,是永定台属联谊会会长、永定一中范京增老师(仙师蓝岗村人)写的,文笔生动感人,几欲落泪,很想拜识范老师。不料,第二年四月,范老师辞世,成为我的终身遗憾。江城老师与弘昌老师合送挽联:“芸窗共课,文史同研,促膝尤忻叨达识;卓见振聋,谠言激浊,遗音尚得仰高风。”范老师归土安葬后,江城老师又邀约同仁,到其墓地祭祀怀念……

    “四·二”的怀念

    前几年,由于我供职乡镇中学,《永定文史资料》出版后往往无法及时领到。江城老师体贴入微,关怀备至,为了让我先睹为快,第一时间给我寄书。然后,又帮我代领代汇稿费。老前辈跑前跑后帮我,我于心不忍,又感动不已。去年,永定一中德高望重的老校长吴兆宏老师,约我陪同考察下洋古碑,准备再出专著。下午送他到车站等车,听说江城老师辞世了,他沉吟良久,说:写文史还是要江城啊!”我望他,不假思索道:嗯,他写得很有深度。吴校长应道:不仅是深度啊。他的学识、严谨……

    那年,江城老师重访侨育中学旧址中川村。伫立汤子阁边,金丰溪畔,他指着滔滔溪水,说:“读书时,我们几个同学洗溪浴,就是从这头游到那头的……”其情其景,宛如眼前,而今先生已随桃花流水去,怜我何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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