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uijia，Zhang 月亮与六便士

      满地都是六便士，他却抬头看见了月亮。                ———刘瑜

一个有权有势的证券经纪人，居然抛下妻子和富裕充实的生活，辗转到巴黎去画画，追求所谓的艺术生活，离开庸俗，离开世故。没错，查尔斯•斯特里克兰就是这么想的，也真是这么做的。

他一定是疯了，周围的人都这么觉得。

忠厚老实，了无生趣，一位可敬的普通人，一位好丈夫，一个诚实的证券经纪人......这都是他的那个“假我”。那么那个“真我”呢？“我压根就不在乎。”厚颜无耻，玩世不恭，还装得大义凛然。

带着鬼迷心窍的激情，他孤身一人奔向巴黎。

“同学们如何看待你的画？”

“他们觉得那就是一个笑话。”他咯咯地笑了起来，似乎一点也没气馁，别人的意见全然左右不了他。这就是那个真实的他。

整个月扑在画室里，仅靠水和面包屑维持生活，高烧四十度，瘦的像一具尸体。画友施特罗夫夫妇拿出积蓄，买上好的食材，寸步不离地服侍他。病好后，他却带走了施特罗夫的夫人。

他一定是个恶棍。一个彻彻底底，没良心的流氓。然而，此言差矣。女人对他来说只是一个个没头没脑的附属品。那他为什么带走了施特罗夫的夫人？因为她是他画画的工具——一个绝佳的模特。

画儿画完了，女人也就没用了。他抛弃了她。施特罗夫夫人自杀身亡。

之后，他离开了惠灵顿，去了英国一个叫塔希提的小岛，去寻找技巧之外的东西。

在岛上，他和一帮土著人打成一片，娶了当地一个并不漂亮的女人，继续画画。在许多人眼里，这种贫困单一的生活哪能跟证券经纪人那风流潇洒的生活相比？但是他不在乎。

你会好奇，现在他画画的水平怎么样了？

毛姆是这么形容他的一幅水果写生的：

“这幅画的色彩非常奇怪,让人心神不宁,却很难道出个所以然。阴沉的蓝色宛若用天青石精心雕刻的钵盘一般晦暗,却又摇曳着闪亮的光泽,叫人想起神秘生活的悸动。 紫色调如同腐烂的生肉般令人厌恶,却又焕发着炙热的激情,红色调如冬青浆果一般艳丽刺眼,叫人想起英国圣诞节的皑皑白雪、欢声笑语、兴高采烈的孩童。 但画家又像施了魔法一样,使这种光柔和下来,让它宛如鸽子娇嫩的胸脯,叫人心驰神往。在异样的激情控制下,深黄色的色调骤然化成绿色,如春天般芬芳,如溅起泡沫的山间溪水一般纯净。这些果实如此鲜活,仿佛是在混沌初开、各种事物尚未成型的时候创造出来的。 它们是那样的奢靡放纵,带着浓郁的热带气息。它们似乎带着一种独特的激情。这些施展魔法的果子只要尝上一口,便能通往灵魂讳莫如深的秘密入口,以及想象力驰骋的神秘宫殿。 它们蕴含看始科未及的危险,尝上一口就能把人变成野兽或者神灵。”

我想象着，这一定是幅令人惊叹的画。

不过他却没有把艺术当饭吃。画卖得不怎么好，平时也会送一些给土著人作装饰，“伟大的艺术品都是极好的装饰品”。

天妒英才。

他患上了麻风病。必死无疑。

斯特里克兰带上了妻子艾塔，默默地搬去了山丘上的小木屋。在生命的最后几年里，瞎了一只眼的他开始在小屋上画一幅壁画。他用他那双失明的眼睛看自己的作品，或许看到的要比他一生中看到的东西还要多。这是他内心的世界，所感悟的世界，所理解的生活。我想他在那幅画中终于找到了内心的宁静。他从未抱怨过自己的命运，也从未失去勇气。这幅画完成后，他远离尘世、饱受折磨的灵魂终于得到安息。

让庸俗解体，让真我明晰。

斯特里克兰也一定知道那是一幅杰作。

他创造了一个世界，亲眼见证了它的美妙。 然后用一把火，在骄傲和轻蔑中毁了它。

“上帝的磨盘转得很慢，却也磨得很细。”

他选择了真我，孤独的真我，在苦难与艰辛的压迫下，够着了月亮。

这终究只是一个故事。

六便士，对我们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但没了它，你无法生活。月亮，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得着的，但没了它，庸俗会盘踞你的生活。

没错，在混沌之世中，我们要找到真我。既要脚踏实地，也要仰望星空。

做一个孤独的行路人，茕茕孑立，踽踽独行。

@Ruijia，Zhang

          （全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