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回是孔子最得意的弟子,《论语》里说他“一箪食,一瓢饮,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安贫乐道,遥想其为人,可敬可佩,惜乎早逝。庄子对他似也多所推崇。颜回听得卫君(卫出公)昏暗,专制独行,轻用其国,视人命如草芥,民死如麻,便想践行老师所说“治国去之,乱国就之”的教诲,学以致用,意图跑去卫国,直指卫君之谬,使其改过,以拯卫国百姓于水火。满怀热情,决心前去卫国,于是向老师请行。
孔子却以为不可,说“譆!若殆往而刑耳”,唉呀,你恐怕是去送死啊!为什么呢?一者“道不欲杂”,其次“所存于己者未定”,再则名知乃凶器,“非所以尽行也”。颜回要使卫君回归正道,出发点固然是好的,那何以说他“杂”呢?杂了什么?孔子拿古之至人作比,说“古之至人,先存诸己而后存诸人”,就是说你自己的修为还没到家,哪里可以贸然跑到一个暴君的面前随随便便去对质呢?又端出“名”“知”,“德荡乎名,知出乎争”,道德的败坏往往由于追逐名声,智巧心机则出于好斗与竞争。大概孔子觉得颜回之救卫国之政,人还未行,内心已满是是非之论,颇怀斗争之心,自以为是医者,未明实情而偏见已多。便给他浇冷水,即便你的德行深厚,别人却不一定认可你;即便你不想与人争逐名利,别人却不一定能理解你。而强行把你那一套仁义道德灌输给一个暴君,实际上是拿他的丑恶来彰显你的美德,最终只会适得其反。他的王公大臣也必然会乘机跟你逞口舌之利,当堂狡辩,而迫于他们的威势,你只会眼花缭乱,瞠目结舌,头冒金星,方寸大乱,唯唯诺诺,反而成就了他的恶行,害了卫国的人民。“是以火救火,以水救水,名之曰益多。”而一旦如此,你既得不到他的信任,仍固执己见,还要争辩,最后必是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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