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

十岁

你提起我掉进井里的水桶

你买来我期盼许久的风筝

只要我和你说想吃什么

你总笑眯眯摘下梁上编笼

你跑过来踩灭我留的火种

骂我险些烧掉旁边的木棚

我问麻将牌怎么方方正正

你说一直是这样，你也不懂

那时吃的最香的饭菜

母亲的炒土豆

姥姥的家常饼

十五岁

你每次都说学习要好好整

我逗你有成语叫目不识丁

你说你年轻时对学习钟情

只是家道贫寒流浪到关东

说起往事你又是泪眼朦胧

告诉我只与弟弟相依为命

一路上恶言横目冷炙残羹

能活着回到家里就是万幸

你指着我的地理课本说

这个字念啥，大外甥？

二十岁

我在离家九百里的沈城

打电话告诉你这边好冷

你说要与人为善学会宽容

每个人活着都不易

尽量多让，少争

那年冬天真的好冷

路上落雪百蹍成冰

你在村头打了出溜

脊柱错位

肯定特别疼

我给你捶捶后背揉揉脖颈

你说人老了总是不太中用

我说你已经七十岁的年龄

还怎么可能步下生风？

二十五岁

你做的饭菜开始不再干净

也再没力气提起半个水桶

可你还屋里屋外转个不停

母亲吼你，好好坐着行不行

你默默坐上我身边的板凳

说你妈啥都好，就脾气太横

那年我狼狈不堪像个逃兵

你坐在窗前大骂那个妖精

我终于回到家里推门而进

你抱着我就哭，嚎啕不停

我说都过去了

你却把我抱得更紧

你越来越像个孩子

包括体重

三十岁

中秋回家你问我学业内容

我一边给你捶背一边说你又不懂

你说不管是啥都要好好整

学问不怕大，你的外甥啥都能行

为什么时间总是走的匆匆？

不过是落叶归根水初成冰

柜子上还放着吃剩的月饼

你躺在我身边

怎么就不会再醒？

怎么就不会再醒？

怎么就不会再醒？

多希望，只是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