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花

作者: 王动02 | 来源:发表于2016-10-03 14:59 被阅读0次

    最近一段时间,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健忘,这个可能和我小时侯得过一场病有关,那场病治好以后我的记忆力就一直很坏。那是什么病我已经不记得了,因为如果我记得病情,那么我的记忆力就不坏,这就和我刚才所说的有矛盾,所以为了让我的叙述符合逻辑,我不得不忘记我究竟得过什么病。

    我的意思是说,人们总会按照自己的需要,对某件事情选择记忆或者遗忘,所以说记忆这玩意非常的不可靠,在经过主人无数次的把玩以后,将不可避免的发生质量上的变化,删减掉一些发生过的事情,然后添加一些没有发生过的经历,拼凑起一个故事,占据我们的大脑皮层——对于这样的故事,实在没有办法去考证其真实性——而我现在就决定给大家讲一个这样的故事。

    故事刚开始的时候,我叼着一枝烟,香烟非常劣质,是一块三毛五分钱一盒的南方牌。我坐在寝室的床上,正在往身上套一件黑条间蓝条花纹的毛衣,我的动作非常迟缓,努力避免让烟头烫着衣服,但是很遗憾,我的手不知为什么抖了一下,我马上就闻到了一丝焦臭。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面,我们的手的抖动,并不会导致有机物的燃烧,也就是说,我的手抖动跟空气的污染并没有必然的联系,但是这么小概率的事情却偏偏发生在我的头上,这实在非常糟糕,立刻使我的心情变的比窗外的天气更加灰暗。我把头从那件胸口刚添了个破洞的毛衣里挣扎出来,就看到了小河——小河坐在对面的床上,脸色苍白,目光阴郁的看着我,他嘴里叼着一枝劣质的南方牌香烟,身上套着一件蓝条间黑条花纹的毛衣。

    小河是一个由我一手虚构而成的人物,这个沉默寡言的讨厌的家伙,他会死皮赖脸的出现在我的每一篇小说中,时刻都游移在我的左右,就象我的影子。如果你们很不幸看过我写的其他的小说,你们知道还会有一个虚构的人物出现,她叫小叶,是我的女朋友,在每一篇小说里她都要跟我分手。这样子写小说实在很糟糕,很容易让人看的发腻,我已经赶在你们之前就发腻了,为了避免接下去出现我和小叶分手那种矫情的场面,我索性让我们在故事开始前就分手了——所以,你们现在看到的我,已经失恋了。

    按照我普通的速率行走,从我的寝室走到学校大食堂需要一百三十六步,从食堂门外走到学校门口需要六十九步,从学校门口走到校外一家叫做七喜的饭馆,还需要八十七步,也就是说我从寝室走到七喜需要两百九十二步,当然按照两点间直线最短的原理,如果我直接从寝室往七喜走,通过一个废弃不用的老大门,那么就不用走这么多路。但是那天我偏偏走了这么多冤枉路,因为当我和小河捧着硕大无朋的饭盆走到食堂门口,被彬彬拦住了,告诉我们今天他女朋友过生日,午饭安排在七喜。然后我们开始互相埋怨,我认为他不提早告诉我们导致了走了很多冤枉路,彬彬则坚持原因是他找不到我们,因为我们总是在大家都睡着了以后才回寝室,而且每天早上要等下课了才起床,害的他要在食堂门口等老半天。在我们争吵的过程中,小河一直没有插嘴,他嘴里叼着那根似乎永远都吸不完的南方牌劣质香烟,静静的看着我们,目光阴郁,没有帮我说上一句话。其实我不会怪他不帮我说话,面对他的时候我经常感到愧疚,因为这个小说我以前早就写了一点,但是搁了很长久的时间,可怜的小河,就这样被我冷落在冰冷的电脑硬盘里面,没有办法出来和大家见面,一个人尝尽了孤独和苦涩的滋味。所以为了弥补我的错失,即使他不帮我吵架,我还是决定原谅他。

    那天一起吃饭的有很多女生,根据我们的经验,人在进食过程中很难使脸部表情肌保持静止状态,所以一般来说女生都不大愿意让人们看到她们咀嚼食物时候的样子,所以我觉得有必要省去对我们吃饭过程的叙述。也就是说,我们突然的就已经吃过午饭了,然后确认实在没有什么地方好去,为了继续这个有关野花的故事,我们不得不决定到野外的一条铁轨上面去散步,争取能够尽快找到那朵存在于虚幻的小说情节之中的野花,把故事进行完毕,可以早点回寝室睡大觉。

    选取铁轨作为我们这个故事发生的地点,不是为了向海子致敬,作为一个蹩脚的故事叙述者,我甚至根本就不会写诗,所以对于海子我并没有太多的崇敬之情,我们在铁轨上行走,是因为在我的记忆中,我们就是走在那玩意上面的,虽然我说过记忆并不怎么可靠,但是我还是愿意让故事按照我的记忆发展,我想大部分的小说应该都是这样写成的,所以大部分的小说里面的情节都不怎么可靠。

    这条铁轨我非常熟悉,在这个故事发生之前,我和小叶还没有分手的时候,我们经常抛下小河那个讨厌的家伙,一起在这里散步——显然小河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一直闷闷不乐——我们都把手插进裤袋子里,一晃一晃的沿着铁轨往前走。 走在以前经常和前任女朋友并肩走的铁轨上面,去寻找一朵虚妄的野花,这样的场景对我而言,感觉非常怪异。如果感情足够丰富,说不定会哼几句流行歌,然后流下几颗鳄鱼的眼泪,把场面搞的惨兮兮的,但是当时我已经顾不上其他的想法了,我只顾东张西望,努力寻找着野花。

    为了让故事能够快速的进行下去,我觉得又很有必要省去对寻找过程的叙述,我当然会看见花,就在铁轨旁侧的土包子上,而且不是一朵,而是一丛。 由于我对草本类植物一向缺乏研究,所以我不知道那是丛什么花,小河当然也不知道——作为我的影子,他知道的不会比我多——我们两个人傻呼呼的站在那丛花旁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坦白讲,在找到花之前,我并没有想好那花有什么用,接下来要怎么办,故事该怎么发展,所以我们就只好围着花打转,端详着它。那丛花是白色的,洁白的花瓣已经绽开,在一片灰暗的天空映衬下,显得非常的突兀。

    在我满头大汗打字的时候,小河过来瞧了瞧我的电脑,仔细看了我上面写的内容,然后非常严肃的告诉我,我的记忆肯定出现了偏差,那天我们并没有去七喜吃饭,而且就算吃饭也应该是晚饭,所以他说服了我抛弃自己的记忆,而要听他的。我想每个人都对自己有信心,但实际上在很多时候有信心并不就代表着高明,所以我猜测小河的记忆也不见得就对,但是没有办法,我已经不知道该拿花做什么了,只好决定让小河上——作为我的影子,他在我的每一篇小说里面都是配角,围绕着我出没于各个虚设的场景之中,任劳任怨而且绝无半句怨言——这个可怜的人,就让他当一回主角吧。 然后我们可以看到那个叫做小河的虚无的人物,他弯下腰,把鼻子凑到那丛虚无的花近前嗅了嗅,我很想问问他香不香,但是看到他脸上严肃的表情,我把话咽了回去。我第一次感觉到了在小说中当一名配角是多么的无聊,我不得不点着了一枝劣质的南方牌香烟来掩饰我的无所事事,我突然惊讶的发现,那枝原本似乎永远被小河叼着的烟不见了。小河严肃的皱着眉头,两手插在裤袋子里面,弯着腰,象只勤快的牧羊犬围着那丛白色的野花打着转,阴郁的眼神也似乎泛起了光泽,表情若有所思。

    我环视四周,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我孤零零的站在两座小山之间的铁路上,身旁是一个如影子般的人,他单薄的身子在晚风中微微的晃动。这让我感觉到手足无措,我焦急的等待小河快点采取行动,可以结束这个无聊的故事。 终于,小河直起腰来,把手从裤袋子里抽出来拍了拍,说,把花折下来吧,小心点,花下有刺。我们一起行动,我小心翼翼折断花枝,递到小河的手中。很快,小河的胸前就有了一捧雪白的盛开着的野花,他眯缝起眼,嘴角泛出一丝诡异的微笑,他说,把花送给小叶,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好看的花了。我顺着他的眼光看去过,中间那朵花瓣上,一滴殷红的鲜血晶莹剔透。手刺破了吗,你的还是我的?小河没有回答,他苍白的脸因为兴奋而泛起一抹血色,他转过身,快步朝着学校的方向走去。

    我靠着寝室的窗台站着,脸色苍白,目光阴郁,嘴里叼着一枝劣质的南方牌香烟。顺着我的目光,透过一层薄薄的夜雾,在对面女生宿舍楼的门口,可以看到小河,他紧闭着嘴角,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前,那捧雪白的盛开着的野花。夜雾渐渐浓了起来,小河虚无的单薄的身影开始显得恍惚,那捧野花开始在我的视线里变的模糊,而那滴殷红的晶莹的血滴,却愈发的清晰,并逐渐扩散,占据了我的整个视野。在那一夜,我的世界一片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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