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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秋收

儿时的秋收

作者: 赵文元 | 来源:发表于2023-03-19 11:45 被阅读0次

    昨天外甥从乡下回来,我问她父母正干甚了,她说在割葵花,我不由得想起秋收的往事来,尤其是刚包产到户那几年的秋收。

    一:小大人

    那时,哥哥在县城读书,父亲跑水利,秋收时都不在家,四个姐姐又不顶事,所以,十二三岁的我,就是家里的小大人,秋收时套车、赶车、装车、掏杆子,这些男子汉的事,都是我的。

    先说套车吧。我家那时喂的骡子叫小白蹄,四蹄白,浑身乌黑。秋收时,他一听见我往马圈走的脚步声,就抬起头,喷着响鼻,抿着耳朵,肚皮一抖一抖。我一进马圈,它后蹄一跺,尾巴一扫,脑袋威胁地摔着,眼睛乜着我。我不免胆虚,厉喝一声,它才不愤气地老实了。但我仍然小心地往进走,常常是一个箭步就跳到马槽前,提防它一屁股把我挤在墙上。解缰绳时也瞅着它,一发现它抿下耳朵来,就赶紧大喝一声,要不,它会极快地咬我一口。牵出马圈给它戴套樱子时,它先是乖乖的让你套,但是,它的头一从套樱子里钻出来,我就得赶紧喝它一声,这时我的胸口正贴着它的脸,要不,它也会咬我一口。我真是被它咬怕了,谁让我人小呢?牲口也是看人下菜碟的。套车时,它东躲西躲的,不往辕里退,我干气不敢打它,一打,它扯开缰,又得拖着我满院转。总之,我得费半天劲儿,才能让它退进扬起的车辕下面。车辕落下来,它肚子大,架住了,得我双手吊在车辕头上,才能压下来。

    再说赶车吧。小孩子是最爱赶车的,我那时也一样。但是,小白蹄最难驾驶,因为它嘴馋,一不留神,就拉着车去吃路边田去了,它才不管你翻不翻车呢。这时候我的喝声一点威力也没了,没法,我就给它上上里外大缰,如果路边田在左面,我就使劲儿拉右面的缰绳,路边田在右面,就使劲儿拉左面的缰绳,拉得它的脖子快折断了,嚼子勒得它的嘴唇要掉下来了,它才会死了心。饶是这样,因为它的嘴馋,车动不动就翻了,我就会气得抽打它,反正它在车辕里,跑不了。母亲就不让我打,说,哑牲口,就记得一口吃,你打它有甚用了。

    就是小白蹄不这么捣蛋,赶车也是件不容易的事。那时我们村的人为了多占地,把田间小路掏腾的仅容一车通行,空车就得赶到空地里,等重车过去再赶到路上来。还崎岖不平,就是空车往空地赶的时候,一不小心就翻车了。至于重车,那赶车的人更的小心。我记得我那时赶重车,或者把空车往空地赶的时候,总是左手牢牢地扣死嚼子,把小白蹄的嘴唇勒的直抖,涎水直流,这样,它才会服服帖帖地任你摆布,右手压住车辕的头,或者抓着羊角桩子,这样,就能解小车辕的摆幅,让小白蹄踩稳脚步,必要时,也能给小白蹄添一把力。一遇到一面高一面低的路面,我就得预先看好该怎么走,才能让车保持最大限度的平衡。就是这样小心,有时车在鸡蛋大的坷垃上,也翻了。这时面就堵下一溜车,我们急,他们更能空出手来的都过来帮忙,一会儿重装好了车。要是一时半会儿装不没办法,就把路面腾出来,让人去,把车赶在空地,重装车。这是丧的事了,一家人没个笑脸。

    最头疼的是,路被雨水或者浇地水泡了起来,你只能腿叉在车辕上,吆喝着小白蹄趟水走,这时你一点儿劲儿也添不上去,全凭小白蹄自个儿拉了,你不知道水下面的路面到底是甚样的,产生了信天由命的放任情绪来。万幸,小白蹄这时也特争气,埋下头使劲儿拉。要是它实在拉不动了,没办法,我们只能趟着水,把车上的东西卸下些来,直到它又能拉动了。最让我厌恶的是那时我们村子里的路。那时秋收时老下雨,就是滴答几点雨,村子里的路也就成了条河,车来车往地碾,越碾越深,有时淤泥糊糊能漫过车尾巴。这时,我们所有的希望就寄托在小白蹄身上了,离得老远就给它鼓劲儿,我还会抚摸它的两只膀子。车一下子冲进黑糊糊的水里,冲起扑鼻的臭味,惊起来的蚊子檬子扑鼻子扑脸。要是冲过去了,小白蹄跟我们一样,长出口气,要是冲不过去,没法,我们只能挽起裤管,趟进淤泥糊糊里卸车。淤泥巴在脚上,得你搓它,才不情愿地离开了你。接着说装车的事吧。在农活中,装车跟扶犁、把樓、码垛一样,是最讲技术的活,干这些活的人,往往是劳动场子上的指挥官。呵呵,惭愧,我十二三岁就当了这样的官。说实话,我那时可神气了,站在车上,我让谁牵着小白蹄别乱动,谁就马上过来牵着,我让谁抱哪里的杆儿子,谁就去抱,我让谁怎么往上递杆1.子谁就得怎么递谁不听话我就发火,姐姐们只敢偷偷地笑,弟弟是大气也不敢出的。当车装下一房高,无尽的玉米葵花田匍匐在你的脚下,真是得意。呵呵,不妨卖弄一下装车诀:千万别装的辕轻了,否则,谁就倒了霉,动不动兜肚就把牲口吊蹄离了地,费好大劲儿才能压下来没水平的是,车还在装,就辕轻的车,这可是最惹人笑话的。说来我不止一次被从车上雪崩一样滚下杆儿子埋住过。但一家人谁也撤不的官。

    最后说说掏杆子的事。掏杆子可真是个苦活累活,不论玉米杆儿还是葵花杆儿,你用手一抓,一篷尘粉就沙沙地落你一头,没一会儿,你就成了黑炭头,一損鼻涕,黑糊糊的。毒辣辣的太阳一晒,衣服马上汗湿,巴在身上又痒又腻,傍晚,秋风一吹,又跟冰一样的冷。手上的水泡一破了,钻心地疼。虎口马上就崩开了血裂子,指甲根上也崩上一睡下,浑身疼。尤其是胳膊,一寸一寸地在碎了似的。第二天起来,浑身锈死了似的动弹不得,得咬着牙,忍着疼,蹦哒几下,挥舞几下胳膊,浑身的关节才又活动开了。正因为这么苦的活儿,我干了,一家人,以至于全村的人,都对我很敬重,呵呵,那时我就知道成就感是甚滋味了。当然了,我那时太小了,不可能把地里的杆子都掏倒。大部分是父亲挤空回来掏倒的。

    二:打葵花

    那时泡秋田的水赶的紧,年年十月六七号就开始放水,秋收也就是一个多月的时间,好多生田也就那么收了回来,要不,泡在地里就白扔了。所以,白天人们紧着往回拉,葵花坨玉米棒葵花杆儿玉米杆儿都丢在院子里或者院子外面。晚上看不见路了,就胡乱吃一口饭,把玉米杆儿葵花杆儿整伤进柴禾圈里,把玉米棒吊到房顶上摊晾开,就开始打葵花(用棍子把葵花籽从葵花坨上敲打下来)要不,堆起来的葵花坨一夜就捂臭了,要是当夜打不完,就得翻堆凉一凉。呵呵,为了抢到称手的棍子,我们这些孩子非得争吵一番,还都耍着小心眼儿,把称手的棍子预先藏起来,当然,也老被人偷去。一起纠纷,就得大人来评断,现在想起来真是童趣盎然。一到天黑你听吧,全村都是噼噼啪啪打葵花的声音,家家院子里都是笑语喧天的,邻家总会隔墙说笑打趣一番。不时有耗子从葵花堆里跑出来,直往人的裤腿里钻。一堆人就惊炸地跳起来,直到有人踩死了耗子,丢给了一边的狗,才都长出口气,再开始大葵花。哪个孩子的手冷僵了,往热气腾腾的葵花堆里一插。

    过了一两年,有电视了,就把电视搬到外面,边看电视边打葵花。不光我们这些孩子,就是大人都眼巴巴地盼着天黑了,赶紧接着看没看完的电视,要是当天又没演完,就哄一声骂电视台缺德。看得时候老免不了为剧里的人和事争吵,有时隔着院墙,两家人争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就笑了起来。总有个大人气恼地叫:"你们是看电视呀还是打葵花呀。"别的人才做个鬼脸,笑着低头打葵花,打着打着又都抬头看电视了,就有人威胁说,明天不往出搬电视了。呵呵,第二天照样搬了出来。电视特混牛牛,蝼姑、蚊子、飞蛾等等牛牛,前赴后继地往电视上撞,落在地上后四下里爬,不时谁惊叫的跳起来,抖着裤腿,失魂落魄的,惹得人大笑。

    当然了,再热闹,我们这些孩子也会没耐心的,尤其是晚上,电视一散了场,就哭丧着脸不好好地干了,大人就会骂我们,再后来就不忍心骂我们了,总会乖哄我们说,再坚持坚持,马上就完了。要是又不见效了,大人就会说,好好干,眼看就八月十五了,那时给你吃羊肉,给你多烙些月饼。呵呵,我们这才又有了精神,板着指头盼着八月十五。终于,谁家的院子里飘出了月饼的香味,终于,母亲也烙月饼了,终于,八月十五来了。那天,我们运气好可以歇一天,但半天是一定能歇上的那天的炖羊肉多香呀,我再也没闻到过那样香的炖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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