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回忆深埋于心,就像一颗雷,一旦触发,就会让心粉碎……
早上乘车无意间看到一位打扮精致,慈眉善目的老奶奶,目光交汇时她友善地对我点头微笑,心里的弦竟然刹那间被触发,熟悉的心痛又开始泛滥,就像潮水将人淹没,让人窒息。曾经也有这样一个人在我身边啊,也是一样精致的奶奶阿,无论什么样的困境,她总会将家里收拾整齐,头发梳理整齐,香香的桂花头油也一定会涂。一旦得知我回家,便会坐在门口凳子上固执等待,直到我进门。
对奶奶的回忆,源自窗前奶奶刻意为我种下的栀子花,源自院里一年四季各不同的鲜花,她总是一边为我梳头,一边喃喃说:“宝啊,生活不能断了鲜花啊”。是啊,多么朴实的道理,童话世界里的黑白分明,王子公主一定会幸福的结局在现实生活中往往事与愿违。偶尔会深陷泥淖,但是总要坚持,留住内心净土,“虽居陋室,惟吾德馨”。
对奶奶的回忆源自手里一杯清茶,源自各色茶中不甚起眼的茉莉花茶。每年夏天,总会买上一包老牌茉莉花茶换下平时喝的茶,细品唇齿之间留的花香和茶香。或许我就是别人口中的老人带的孩子,六,七岁开始饭后我就会抱着一壶茶边写作业边喝。是壶哦,各种各样的紫砂壶。这样的习惯根深蒂固,迄今为止我对各类奶茶,碳酸饮料都不感兴趣。“无由持一碗,寄予爱茶人”。
对奶奶最后的回忆源自一碗绿豆粥,源自再也喝不上的那锅绿豆粥。那一天,我匆忙回家,却因有事急返单位,奶奶追在身后着急地喊着:“宝啊,奶奶腿疼得厉害,不能给你熬绿豆粥了,你别生气啊。”可我那时一心想着处理公务,竟然没有解释太多,只是轻飘飘的一句:“奶奶,我有事,我下周就回来了。”可是我却没有想到永远都没有下周的绿豆粥了。我也永远欠下奶奶的一份关怀。
那天之后,奶奶就住院了,那是我印象中她第一次住院却也是最后一次住院。医生告诉我们奶奶她癌症晚期并且全身转移可能只有两周的时间了。难怪奶奶她腿疼,已经骨转移了阿。我竟然忽略了,奶奶身体一直硬朗,以至于我们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她是有多疼啊,直到受不了了才去看,而前面的日日夜夜她竟然一直在忍,没有和任何人说。我的心顿时崩盘了,我恨自己的粗心大意,但是人生从来没有时间去后悔,时光永远向前。我再也不想着表现,再也不想着提拔了,我每天都会请假提前下班,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去陪奶奶,结果奶奶反而担心了,问我:“宝阿,奶奶是不是病得很重啊?”我强忍眼泪说不是的,借口上厕所跑出病房放声大哭。这之后,我怕奶奶怀疑,依旧天天去,但是只敢隔着门玻璃偷看,每次进门前都要调整很久的情绪才敢进去。
我多么希望时光会静止,可是它偏偏最是无情,最后的时刻它终究会到来,无论耗尽多少人力物力,它都不愿停留,奶奶她走了。临行最后一个晚上,她似乎明白了,遗憾的对我姑妈说:“我的宝阿,她估计喝不上我熬的绿豆粥了,我应该出不了院啦。”每每想起这件事,我都会心痛不已。 苏轼曾悼念发妻:“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现实是,何止十年,应该是“死者长已矣,生者长戚戚”。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值得等待”,过去的爱再也重来不了,奶奶下葬时,我只能把参加工作后唯一送她的礼物翡翠耳环放进墓中。我知道我的奶奶如果泉下有知,一定会开心,她是那样的爱美,即使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她也会用桂花头油,也会系着丝巾,也会带着耳环。奶奶,下辈子你不用再在门口天天等我回去看你,换我等你,你才是值得我等待一生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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