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丘桐和方婷谈恋爱之后,他们经常黏在一起,吃饭,运动,晚读,学习,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刘学和易烊旸被无情地抛弃了,果然谈恋爱能使人性情大变,重色轻友的家伙指的就是他,实至名归了。日常没事的时候,刘学就找易烊旸闲聊,当然在学习时间紧凑的高三,玩耍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他们也没有多余的时间经常腻歪在一起。
刘学和易烊旸的遭遇挺像的,都是因为高考成绩只够上一所本B院校,交不起昂贵的学费,只好选择回来复读了。他的境遇又有所不同,他们家比易烊旸家更穷,他的爸妈对他的期望更大,给予的压力也更多,况且当初决定复读的时候,他是毫不犹豫地做出了抉择,不像易烊旸扭扭捏捏的,或许他也没得选择,只有复读这一条路可以走了。刘学平时给人的感觉是相对沉默的,但在熟悉的人面前往往展现的是他最真实的一面,大大咧咧,搞怪爱笑。
读书的时间过得飞快,易烊旸曾经还一度抱怨复读的时间走得太慢了,直到如今高三第一学期即将进入尾声,他才后知后觉,开始焦虑紧张起来,慌知时间已经无情地溜走了。
又到了周五下午的晚假时间,所谓的晚假是指高一高二放周末假期的时候,周五的当天下午下课到晚上的时间,高三的学生不用上晚自习,时间自由支配,周末照常上课。
程源被同学约出去打球了,丘桐和方婷出去购物了,刘梦然回家了,剩下刘学和易烊旸。他们去饭堂吃过晚饭,没有打算立刻回宿舍,回到班级看书,班里很安静,一个人都没有。易烊旸百无聊赖地坐在背靠窗户的位置,拿着课本发呆,他心里琢磨,要不要去看程源打球,可是刘学又不想去,总不能留他一个人待着,他不能像丘桐给带坏了,假如自己谈恋爱了会不会也是这副德性,他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易烊旸你发神经啊,一个人傻笑。”刘学凑上前笑着说。
“有吗,我有笑吗?”他不肯轻易承认。
“我和你说个事,最近心情特别烂,超级烦,你先回答我,要不要听,还有如果听了千万不能告诉其他人。”
刚才刘学还笑嘻嘻的,突然脸色变了,眉头皱起,一脸严肃,脸上写尽了哀伤。他的心咯噔一下,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刘学,看来他真的遇到大麻烦了。本来想调侃一下,可他展现出来的气势不允许他随意对待,他整了整坐姿,郑重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他尽力控制自己的音调。
“最近的学习压力有点大,心情特别抑郁。”刘学腼腆地低下了头。
“压力很大,是指学习的哪个方面?”
“高三第一学期快结束了,我的成绩却没有丝毫起色,还是老样子和复读之前没有太大的区别,照这样下去,如果复读了一年还是考本B甚至更糟糕,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怎么向爸妈交代,所以觉得超级烦,最近一个月我老是失眠,心情糟糕透顶。”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先别急啊,不要自己先否定自己,你目前没有进步不代表将来一直都是这样的,有些人短时间内能看出成效,而有的人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看出成效,正如金子早晚都会发光,只是发光的时间不同罢了。”他很着急,心虚,不清楚该如何宽慰他,其实他说得一点都没错,他目前经历的自己也在默默承受,他也害怕,不敢想复读一年后的结果是如何的,唯一比较好的一点是,他的爸妈从未给他施加压力,他的心态相对较好,因此不会陷入刘学这种复杂的心理状态中不能自拔。
“又不是每个人都是金子,谈何时发光。”刘学沮丧地看着他。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即使你不是金子,你也有存在的理由,你可以试着想一想为什么自己进步得慢,是因为哪一科拖了后退,自己的学习效率高吗,对所学的东西感兴趣吗,我该怎么做能做好。”
“这些我都知道,我也在努力克服中,可是每次看到自己的成绩都特别的难受,不断怀疑自己的能力,时间久了,发现自己对学习产生了恐惧感。”
“嗯,好吧,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有时我也是这样,所以说你并不是一个人在并肩作战,许多人都和你一样有这种恼人的想法,你少点认为自己就是异类,一点都不正常,放下矫情的心态。”他觉得自己的大脑乱糟糟的,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安慰刘学,打消他的消极念头,毕竟他所说的都是事实,偶尔他也会冒出这种困扰。
“好吧,也许你是对的,正如你说的那样,是我自己太矫情了。”他露出牵强的笑容,对他说,“我觉得说出来心里好受多了,你不能和其他人说,我要出去一个人透透气。”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想拉住他,再和他说些别的话,但是他都已经特意强调了让他一个人待着,还是不要打扰他好了,或许哪一天他真的想通了,他对他离开的背影喊道,“你不要误会了,我没有说你矫情,那个矫情不是指那种意思,等你想回来了,我在班里等你。”
易烊旸无力地放开紧绷的身体,松软地靠在窗户上,重重地叹了口气。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回忆他和刘学所说的话,非常担心自己是否说错话了,万一火上浇油怎么办,毕竟自己不是心理专家,自己都有相同的问题没有得到解决,怎么能够轻易解决他人的烦恼呢。这样宽慰自己一番之后,他觉得沉重的心情放轻了许多。他思索了一会,睁开眼睛,望向窗外的走廊,确认刘学是否还在,等看到他的身影,他将目光收回,随意的扫视班里的景况。目之所及之处,他惊喜地发现程源的桌箱里面有一个芒果,滑溜溜的非常诱人,他许久没吃水果了,看到特想吃。他想等程源回来和他商量商量,让他和自己分享芒果。但芒果实在太诱人了,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拿芒果,他打算先瞅一瞅,等他回来再吃,先看一下总是无罪的。
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倒不是看到有虫子在芒果身上钻,是看到芒果的表面上有字,他仔细瞅芒果上的字,想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他慢慢地读了起来,“程源,我喜欢你。”简短的六个字像轰炸机投下的炸弹将他的意识炸得稀巴烂。什么情况,是,是,是有人和程源告白吗,她说她喜欢他,她是谁,男的女的,和程源告白,他接受了吗,万一接受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也太随便了,告白写在芒果上,不是糟蹋食物吗,我要把芒果丢了吗,程源也有可能已经看到芒果了,我不能随意丢掉,还是等他回来问问看他的想法,先不着急,不要着急。他的脑海中此时此刻经历着一场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海啸,所有的理智被摧毁,他的手有些僵硬地将芒果放回程源的桌箱,然后努力安抚自己的情绪,这个打击太大了,虽然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但是在还没有做好心里准备的情况下,来得太快,太突然了。
他不断尝试让自己保持冷静,仍隐藏不住内心的焦躁和绝望,过度思考随之而来的是头部产生了眩感,他不得不让自己趴在桌子上睡一会,以此缓解长时间难受的煎熬。
不清楚睡了多久,他醒来的时候外面的路灯已经开启,没有光照的地方漆黑一片,校道上不时走过三三两两交头接耳,嬉戏打闹的同学,班里已经来了许多晚自习的人,周围很安静,怪不得自己能睡得那么香。他想伸伸拦腰,手被脑袋压得失去了知觉。正要坐直身体,一件衣服从身体后背滑落。奇怪,怎么会有一件衣服披在身上,睡觉前明明没有披上衣服,他心里纳闷地想。他拾起掉在地上的衣服,通过衣服上的花纹,他知道这是程源打篮球时脱下来挂在他凳子上的衣服,现在怎么跑到自己的身上来了,是他给我披上的,还是另有其人,他疑惑地猜测。
他在班里寻找程源的踪影,没有找到,倒是看到刘学在座位上学习。于是他来到刘学的身边,询问有关衣服的事。
“刘学还没走啊,这么积极。”
“再不积极就要回家耕田了,你看不到我了。”他抬起头笑着对他说。
看来刘学的情绪缓解了,真的非常担心,希望不是假象,做给我看的。他担忧地在心里嘀咕。
“怎么可能,我是不会让你回家耕田的,哦,对了,我刚才睡觉的时候,衣服是你帮我披上去的吗?”
“衣服,什么衣服?”如果能看到他头上的问号,肯定有非常多问号在他头上飘来飘去。
“就是程源凳子上的衣服,我睡觉的时候有人披在了我的身上。”
“我想会不会是哪个暗恋你的人给你披上的。”刘学调侃道。
“怎么可能,如果是就好了。”
“说的也是,哈哈哈,其实是程源帮你披上的,他说这种季节在课室里睡觉很容易感冒,我本来想叫醒你,他说不用,然后拿起凳子上的衣服给你披上了,是不是很感动。”
“原来如此。你继续学习,不打扰你了,等会我们一起回宿舍。”他的小心脏又一次蹦蹦乱跳,仿佛正在参加一场电音舞会。他的身体有股暖流上下窜动,差点忘了芒果告白的事,为此他恨不得立刻回宿舍找程源问个究竟。他心里的不安在徘徊,他发现自己处于矛盾的漩涡里,想马上知道他的答案,又害怕知道答案。
最后他决定狠下心,早知道总比心里一直没底强多了。他催促刘学赶紧收拾东西回宿舍,刘学拒绝了他匆匆忙忙离开的要求,让他一个人先回。没办法,等不及了,他只能今晚自己一个人先回去了。
回到宿舍,丘桐还没有回来,其他舍友也不在,可是宿舍的灯开着,不应该没有人啊,也许厕所有人,他往厕所走去,看到厕所的门是关着的里面传来流水声,果然有人在里面。宿舍的厕所不是全封闭的,在门口的一侧没有被封死,只有一个门的大小挡住厕所,所以人只要站在凳子上就能看到里面的人,如果那个人长得高可以直接探出脑袋看到里面。易烊旸不属于身高很高的行列,他只达到了全国的平均身高,他抬来廊道上的凳子站在上面往厕所里面看,是程源正在洗澡,他正背对着他洗头发。他想吓吓他,于是大声地喊道,“程源,你在洗澡啊。”
程源着实被吓得不轻,他顶着一头洗发水,转过头看着他探出来的脑袋,手中的泡沫甩到他的额头上,对他说,“我靠,死变态,偷看我洗澡,易烊旸你完了,不要被我逮到你洗澡的时候。”
他从凳子上下来,捂着肚子笑个不停,根本不在乎他的威胁。等笑够之后,他打算慢慢进入主题。他站在厕所门前深深吸了一口气,吸进来的全是程源洗澡的味道,他又用力的吐了出来。
“程源,喂,刚才我在课室睡觉的时候,是你帮我披上你的衣服吗?”
“对啊,你以为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对你那么好,不要太感动。你倒好,不懂得感恩就算了,还偷看我洗澡,白眼狼,哥哥我白疼你了。”
他再一次没忍住笑了起来,心里觉得暖暖的。
“我不是故意偷看的,只是想确认在厕所里面的人是谁。”
“我不信,你老老实实承认,是不是垂涎我的美色很久了。”
“哈哈哈,你有什么好看的,不要太自恋。”
“我觉得以后还要防着点你这个大色狼。”
“别,别,你真的把我当色狼啊。”
程源在里面发出响亮的笑声,接着两个人都陷入沉默。
“欸,我和你说一件事,”他犹豫了一会,咬了咬嘴唇说道,“我发现你的桌箱里面有一个芒果,上面还有字。”
“啊,你说什么,什么芒果。”
“我说你的桌箱里面有一个芒果,而且芒果上面还写有字。”他这次说得更大声。
“哦,你说我桌箱里的芒果,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有字就有字喽,你想干嘛。”
“没干嘛,难道你都不介意的吗,不好奇上面写的是什么?”
“我知道啊,上面有字,然后呢有什么奇怪的。”
“你对上面的字没有什么感想吗,你知道是谁给你的吗?”他故作轻松地问道。
这时程源洗完澡拿着桶打开门从厕所走出来,绕过他走到洗漱台的位置放好桶。
“我知道谁给的。”他避开他上一个问题,直接跳着回答。
“那是谁?”
“不告诉你。”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告诉我又能怎样。”
“没有为什么,不想说就是不想说。”程源说。
“那好,不说就不说,那你接受吗?”
“不告诉你。”他故作神秘地说。
“又不肯告诉我她是谁,又不肯说你接受吗,吊我胃口。”他急了,语气变得别扭,程源再次绕开他走向自己的床位,他追上他的背影。
“你就告诉我呗,你接受她了吗?”
他没有回答。
“哈,接受了没,小子可以啊,都有人追你了,下一个脱单的人应该是你了。”如果这时程源突然回头,会看到他的笑容非常古怪。
“嘿,你今天好八卦,非要知道所有信息,我现在不想说,行吗?”他露出不耐烦的神态。
他知道若继续追问肯定会惹他生气的,还是知趣地退一步,问得太紧也不妥。他一脸生无可恋地拿上自己的衣服去厕所洗澡,想着等洗完澡脑袋更清醒了,再想办法一点点敲出有用的信息。
等他洗完澡出来,刘学和丘桐已经回到宿舍。刘学在床上看书,丘桐蹲在宿舍廊道上擦他心爱的鞋子,程源和其他人躺在床上玩手机,当然手机是偷偷带进来的,得时刻提防巡逻的老师以免被捉。他清楚目前是不可能从程源的嘴巴中获取至关重要的消息,他想碰碰运气,说不定丘桐知道些什么。
他将丘桐拉到宿舍门外,小声地打听程源的事。不过他不能明目张胆地直接进入主题,他随意找个话题绕了一会,才慢慢插入想要问的问题。瞎猫碰上死耗子,丘桐竟然知道芒果的事,他是听方婷说的,而方婷是听刘梦然本人说的。芒果是刘梦然给的,至于程源有没有接受她的告白,他和方婷也不知道,刘梦然没有说结果。
他和丘桐聊了一会,爬回自己的床,瞄了一眼正在玩手机的程源,看到他笑了,心里不是滋味地倒躺在床上,思绪万千。原来芒果是刘梦然给的,果然之前发现她看他的眼神和看别人的眼神不一样的判断是真的,是不是我引狼入室了,啊啊啊,好烦啊,他揪着枕头,砸自己的脑袋。刘梦然是我的朋友,程源是我喜欢的人,我该怎么办呢,我总不能这么自私吧,虽然人在爱情面前都是自私的,但自己真的做不到,况且现在程源还不一定属于谁。真讨厌,是谁设定的,人为什么要谈恋爱,爱情真不是好东西,折磨人。他抬起脚朝程源睡觉的地方,在空中象征性的踹了他一脚,等把脚放下,感觉身体被瞬间掏空,特别特别的困,他眨眨眼睛,慢慢地睡着了。
在梦里,他听到程源拒绝了刘梦然的告白,牵着他的手在湖面上奔跑,在湖中央,他还亲了他,他露出幸福的笑容,他又牵着他在云端上跑,一直跑,一直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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