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时遇倾城色,不如不遇倾城色
“从前,我心思单纯,后来也学会了逢场作戏,谎话连篇。
但现在我还是想对你说句真心话,我心里有过你的。
这句话告诉你也没有什么关系,喜欢人不犯法,可我也只能喜欢你到这里了,也只能到喜欢为止了。”
——梁棉
我从小就不是一个自信的人,甚至可以说是过度自卑,皮囊如此,脑子更是如此。
即使到现在,得知有很多人在我弟面前夸起“你姐梁棉当年可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我还是只会下意识地认为是他们记忆出现了问题,我从不是什么风云人物,也永远不会是。
即使当我走在异国他乡的街头,有画艺精湛的画师主动邀我去当他们的模特,夸赞我是“beauty Lady”时,我还是选择摇摇头,一笑拒绝,也仅仅是因为自卑,因为我不漂亮。
即使我有了很多好朋友,他们大都善解人意,自拍或大合照我还是会选择婉拒,满脸的为难会让他们知难而退,因为上一次我开心地与人合照时,有人在一旁说“丑人多作怪”。
即使大学四年,我包揽了年级每一年的奖学金,毕业后拿到常青藤名校全额奖学金,远渡重洋,成为了三姑六婆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但我还是觉得自己不够聪明。
我得到的一切都是侥幸,失去才合理。
都说喜欢上一个人时,我们会开始变得自卑,而我不是,我只会更加自卑。
他叫庄颜,怎么形容我的少年呢?
如草之兰,如玉之瑾。匪日熏琢,成此芳绚。
我为什么会喜欢他呢?好看呗,我这么肤浅的一个人,对于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总是抱着万分的期待。
我们相识于幼时,一同说话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彼时他是所有人眼中的天之骄子,而我只是被熊孩子们取了无数外号的死胖子。
但我还是止不住喜欢他,光是看到,我都会心动不已,“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
那时候我还没有近视,远远捕捉到他身影时,我就会自动退位,快速走开,绕远路也在所不惜。
总之,我不要他看见我,其实也怕他看不见我。人真是矛盾的动物。
小学时,通向四楼教室的楼梯有两处,一处多是学生和老师走,另一处是校领导,但由于领导天天在外开会,所以后者更为人烟稀少,那便是我的天下。
我讨厌热闹,讨厌人群,更讨厌别人不经意间向我投来的目光。
电视,漫画,古龙小说和数学题是我最好的伙伴,后来回头看,这么漫长的时间都是我一个人走过来了。
我想,如果当初的我来找现在的我,应该会得到很好的款待。
那时台剧《恶作剧之吻》热播,里面所有的歌曲我都烂熟于心,走楼梯时也会不经意哼出声来,整个楼梯空荡荡的,有回声,像是在和我对话,那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声音真好听,要是他也能知道就好了。
估计是连老天爷都可怜我,从没有出现过入侵者的楼梯,那天早上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是他,那个我心心念念期待出现在我面前的人。
“不会被天黑天亮打扰,你的每一次温柔我都想炫耀......”还没唱完,冷不丁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我会是他。
下一秒,我猛然转头,真的就是活生生的他站在楼梯转角处,抬头正望着我,同我一样也是一脸茫然,估计也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在这吧。
他的出现让我猝不及防,招架不住,看都看见了,跑也不是,躲也不是,我就直接愣在了原地,脑子一片空白,期许他能和我说些什么,也盼着他什么也不要说。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他,“梁棉,你唱歌真好听。”
我点了点头,接着又摇摇头,恰巧打铃了,我如释重负地转身就跑上楼梯。
回到教室坐下时,气喘吁吁,才发觉手心里都是汗。
可是后来,我再也没有在那楼梯里撞见过他,我猜那次意外的碰面只是他的心血来潮,当不得真,也不作数。
我又是一个人了啊,真好。
......
你是我这一生中,只会遇见一次的惊喜不知不觉到了高一,暑假开始时我就已经不用再吃那些会让人发胖的药了,再加上舅舅天天带着我跑公园爬青山,体重很快就减下来了。
当我穿起黑色的小吊带裙时,妈妈和舅舅在一旁鼓掌赞叹,“这才是我们棉棉应该有的样子!”
我终于不用再穿那些宽松的运动服,而是可以在大夏天里穿着热裤和人字拖陪妈妈到处去逛街,收下店员一句句“你女儿真是一衣架子”的赞美,搭衣服时可以露出好看的脚踝和修长的脖子。
班上也有越来越多的同学愿意和我成为朋友,甚至闹着要和我成为同桌;老师更是把我当做重点培养对象,生怕我会因为早恋影响学习,我只当他们想太多。
也收到过几封情书和一些男生的邀约,我统统拒绝了。
但我还是会在课间操时,一眼就在茫茫人海中看到他,虽然我近视了,近400度;虽然我们穿的都是清一色的校服,丑得可以当抹布。
唯一不变的是我见到他时还是会一惊一乍,像只刺猬竖起全身的刺,怕他,好像已经成为了我的习惯。
但无论怎么防,总是会有空隙的,谁叫我是在意的那一个呢?
偶尔课间,其他班的男生时常到我们班门口晃悠,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时候一下课我就爱趴在桌子上,管他们是不是来看我的。
有次迷迷糊糊地听见庄颜的声音,混迹在打闹声中,但我还是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就像天生的膝天跳反射一样迅速,一样不可控。
我睁开眼,看见他正靠在走廊的扶杆上,位置正对着我的方向,但因为近视,我不确定他在看着谁?反正不会是我,我想。
“庄颜,快看!刚醒来的那个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学霸美女,怎么样好看吧?”我听见站在他身边的一男生说。
闻言,他不经意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就转移了视线,淡淡地说了一句,“一般吧,走吧,没什么好看的。”
然后,他就迅速逃离了我的视线,像八级大风一样,来也匆匆,去亦然。
不同的是风无形,我抓不住;庄颜有形,我还是抓不住。
高二时,心理活动月,其中有个叫做“信任”的游戏,规则是一个人蒙着眼,另一个人拉着蒙眼的人按既定的路线逛一圈校园,以完成时间定输赢。
搭档是抽签决定的,两个班里拿到同一个数字的同学成为游戏伙伴。
我怎么也想不到,当我喊出“17”这个数字时,循声而来的人竟是庄颜。
“嗨,我的搭档~”他客气地和我打招呼,我怔怔地点点头,慌慌张张地想戴上眼罩,结果忙中出错,怎么也戴不好,还急得满头大汗。
“我来吧。”看见我的窘迫,他好意上前帮忙,一下子就帮我整理好了。
也对,他一向冷淡自持。
游戏开始,庄颜牵起了我的手,下楼梯时我下意识地握紧了他的手,他好像也感应到了,把我的手握得更紧了。
走了很久,他停下来,拿出纸巾帮我擦手,“梁棉,你太紧张了,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我慌忙摇头否认,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独独听见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让我恍惚。
不知道是我们学校太大,还是我走得太慢,游戏最后我俩是倒数。
......
后来,某个夏夜的自修课间,庄颜第一次来找我,递给我一本《1Q84》,“你们班我就认识你,帮我个忙,把这本书转交给xxx,谢啦,还有记得帮我保密。”
我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点头接过,但手中的触感告诉我,我的猜想是正确的,书里面夹着一封信。
我转身走回教室时,全身像抽光了力气般地无力,颓然坐在座位上,看着她笑着拿走了那本书。
那一晚,我什么都没有做,光是坐在位置上就已经很费劲了。
我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后来,我才知道那叫心死。
愚蠢如我,总抱着侥幸的心态,盼着自己变漂亮,成为可以与他齐头并进的优等生后,他会喜欢上我。
.终于,我的喜欢还是石沉大海了。
高三如期而至,因为高一高二基础打得极牢,相对于其他同学,我的时间一下多了起来。
舅舅担心我压力太大,常常一到周末就拉着我去他开的酒吧,化上妆,要么跟驻场乐队唱歌,要么跟吧台小哥学调酒,应许只要不让人占便宜,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玩。
那年,我才十八岁,却装作二十八岁的样子混迹在形形色色的社会人群中,在舅舅的火眼金睛下识人无数,一身光鲜亮丽的皮囊下大都是肮脏破败的心。
那些眼里眯着光,想和我搭讪的一众男色,光是靠近都会让我觉得他们很恶心,让人反胃。
所谓喜欢,所谓爱情,不过是一个情色的幌子罢了。
酒吧里光线暗淡,但那晚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庄颜,出现在这个他本不该在的地方。
“呵”我冷笑,自嘲道,“原来,我喜欢的人也这样啊。”那以后我还能相信谁?
刚开始,我素颜穿着背带牛仔裤,一件白T恤,在小舞台上开心地弹着吉他,唱情歌,笑是进眼睛里的;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我化上最能让自己忘记原来模样的妆容,还是弹着吉他,唱情歌,眼睛却是冰的。
也有多人和我说,“小棉,你不该这样。你的眼睛让人心疼,太冷了,让人望而却步。难道你没有喜欢的人吗?难道就没有人能融化你眼里的寒冰吗?”
我好笑,“有,怎么会没有呢?我就是因为喜欢过才会这样。”
但我后悔了,时遇倾城色,不如不遇倾城色。
或许吧,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你是我这一生中,只会遇见一次的惊喜2.你是我一生中,只会遇见一次的惊喜。
人潮把你推向了我,而你就这样撞进了我的怀里,也撞进了我的心里。
后来,我才知道你是我一生中,只会遇见一次的惊喜。
最终,我还是从你那双我至今都捉摸不透的眼睛里,遇到了我一辈子的缠绕。
——庄颜
小学时,班上有个胖嘟嘟的小女孩,叫梁棉,很可爱。
她成绩很好,特别是数学,但却不是老师的宠儿,而是熊孩子们的。
永远坐在教室倒数第二排靠窗边的位置,任我们闹,任我们笑,皆与她无关。
她是那样的不食人间烟火,又是那样的高处不胜寒,让人难以靠近。
那群调皮捣蛋的男生爱给她取各种难听的外号,掀她裙子,揪坏她头发......无恶不作,却没有等来他们想要的嚎啕大哭。
我偷偷向老师打了人生的第一次小报告,但没有什么作用。
刀子没有割在他们身上,就永远不会感到疼。
所以我求助于在报社工作的阿姨,把这件事登报,引起舆论,那群孩子被各自的家长接回家进行思想教育。
后来,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她,我很开心。可我感觉得到,她已经很难再相信别人了,也不愿意了。
我开始收集她一切,不由自主地,不知道要多久。
很多时候,她都是一个人,远离人群,最早一个到教室,最晚一个离开。
稍稍一不注意,她就会把自己隐藏起来,从我的视界里脱离出去,没有任何预兆。
我想和她说说话,听听她的声音,可这竟也成为了我每天最大的奢望。
终于,我发现了那个楼梯。她就像森林里的一只小兔子,东躲西藏,我害怕自己会吓到她,所以偷偷跟在她身后,意外听见她在唱歌,声音真好听。
我在想,她什么时候能为我唱一首歌呢?
整个楼梯,空荡荡的,只有我们两个。敏感如她,还是发觉了我的存在,我看着她,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她的审判。
可是她没有,我只好口不择言地说了一句,“梁棉,你唱歌真好听。”
结果,她就像只遇见大灰狼的小白兔一样,又迅速逃离了我的世界,留下我一个在原地,陡然伤神。
就像上帝派来的天使,她偷偷在我心里留下了一颗未知情愫的种子,连水都不必浇,它就已经生根发芽了,我希望她能看到花开,也希望我能等到结果。
后来,初中高中我们都阴差阳错地分开了,她的一切消息我都只能从别人口中得知。
高中开学时,我们在楼道擦肩而过,她变了很多,变得更加漂亮了。被越来越多的人看到和喜欢,可我却越来越不开心,明明是我先发现她这块璞玉的,为什么他们却能比我更靠近她?
我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向身边的人问起她的点点滴滴,班上一哥们向我提起她教室外面的围观者,硬拉着我去凑热闹。
我靠在走廊的扶杆上,正对着她的绝佳视线,看着她的睡颜,发呆了好久。
真好,我的女孩没有被他们打扰到,还是这么高处不胜寒,这样也好,即使把我也隔绝在外。
我想再多看一眼我的小白兔,可是小白兔醒了,醒来时的模样可爱,好像对这个世界没有一点点防备。
而这份美好,我不愿与人分享,所以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匆匆离去。
“庄颜,你说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有多漂亮吗?一般来说,长得好看的女生个性都很张扬,勾勾手指头就等着男生献殷勤。可她总是一副闲人勿靠进的样子,好冷淡。”
“可能吧。”她不知道她自己有勾人心魄,但我知道。
我嫉妒班上的男生在我面前肆意地谈论着她的一切,我的宝贝不应该被这些无知的人窥伺,我和那些思想龌蹉的人打了一架,差点进了医院。
那次游戏,当她口中喊出“17”时,班上那个曾陪我去看她的男生塞给我一个印着数字17的号码牌,我心花怒放地跑过去,帮她戴上眼罩,又揉了揉她的头发,“走吧,我的小搭档。”
我牵着她的手时才发觉她手心里都是汗,不禁多次问自己是我又让她害怕了吗?
我停下来给她擦手,我低头看着她的手心,想着手那样软绵绵的女孩,心不知道有多美好。
不知道她给不给我这个机会,让我有幸参与她的人生。
说实话,我对于这种无聊的游戏向来不屑一顾,但我还是带她脱离大部队,绕了远路,我甚至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而我们就这么一直走下去。
......
有天晚课间,我用村上春树的一本书夹着她们班一个女生送给我的一封信,想着以借书的名义将信原封不动地还给那女生。
走到教室门口,突然想看看她,就托人把她叫了出来,果然她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想着高三以后会更累,我就再也没有来打扰过她。
你是我这一生中,只会遇见一次的惊喜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当我再看见她时,她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陌生得让我害怕的人。
本应在教室里备战高考的她,翘着二郎腿,抱着吉他,坐在纸醉金迷的酒吧舞台上,自信迷人地唱着那些撩人心弦的情歌,不再小心翼翼,也不再害怕人群。
偶尔,不在台上唱歌的她,光是坐在吧台上,一个笑就能把那群狼迷得神魂颠倒。
我曾害怕那些人会把她生吞活剥了去,可很明显我的担心是多余的。相反,她甚至把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玩弄于鼓掌。
这样子的她太可怕了,明明唱歌时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明明一切好像都没变,可她的眼睛怎么会这么冰呢?
我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但如果是有人伤害了她,那我一定会把那个人千刀万剐。
那样美丽的眼睛里应该装满夏夜的星辰,而不是严冬的寒冰,让我心疼。
我一次次地往酒吧跑,想着不能阻止她,能保护她也足够了。
一次,我就坐在她的旁边,看着她和别人谈笑风生。
她猛然转过头来,像是才发现我存在的样子,上下打量了我好久。
我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你怎么老是看着我?”
她笑了笑,笑意却没有进眼睛里,“你不看我,又怎么知道我看你?”
我哑口无言,她何时变得如此伶牙俐齿了?
她乘胜追击,“你天天跑来这,怎么?突然对我感兴趣,想追我啊?”
我被问懵了,下意识点点头,事后才反应过来,她问的问题有哪里不对。
原来,她已经自动把我归类进围在她身边的那群人渣中了。
看见我点头,她这次终于眼里带笑了,却透着一股绝望。
“从前,我心思单纯,后来也学会了逢场作戏,谎话连篇。
但现在我还是想对你说句真心话,我心里有过你的。
这句话告诉你也没有什么关系,喜欢人不犯法,可我也只能喜欢你到这里了,也只能到喜欢为止了。”
那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一瞬天堂,一瞬地狱也不过如此了。
后来,我不止一次问过我自己,对于她,我到底错过了多少?我是得有多蠢才会硬生生错过这么美好的一个女孩?
喉结滚动,我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想努力挽回,声音却是控制不住的沙哑,“为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我已经失去了那种能力,那种提前预知你会来,发生什么事情都会拐好几个弯想到你的能力。
或许是因为,那时连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你已经无时无刻塞满我的脑子了,每一次偶遇后都会欣喜如狂,总觉得我们之间是特殊的,冥冥中有人为我们牵线搭桥,而我是幸运儿。
所谓的机缘巧合不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异想天开。
如今,我不是没有这种能力了,而是我不喜欢你了,明白吗?"
我不愿相信地看着她的眼睛,眼里渗出的冷意切切实实地告诉我,她说的是真的。
......
那个十八岁的夏天,我还没得及拥有我的女孩,就已经被迫失去了她。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我一生中,只会遇见一次的惊喜。
最终,我还是从她那双我至今都捉摸不透的眼睛里,遇到了我一辈子的缠绕。
3.番外
高中毕业很多年,一次校友会上,以前班里的一坐我后桌的男生站在远处若有所思地看了我几眼后,最终还是走过来,似查探我反应道,“梁棉,从小学开始就有人暗恋你,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挑眉,“你这话逻辑有问题,知道就不叫暗恋了。”
他尴尬地笑了笑,“那你想知道吗?”
“不会是你吧。”
“不是,我可高攀不起我们的女神。”
“那就不必说了。”
“好,可我还是想问,心细如丝的你,难道不知道一个男生揉女生的头发意味着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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