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平常的夜晚

雷雨声响起的时候，他正好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空。闪电如同发光的裂纹，刹那过后，黑暗沉入更深的黑暗。他想了一会，点了一支烟，起身关了客厅的灯。搬了一张椅子，坐下看着夜空陷入安静。他注意到整间屋子里只有香烟明灭的光亮。
“哪有那么多值得去思考的问题，去他吗的！”他重重地吐出一团烟雾，下巴靠在椅背上。

通常很多时候，我们会陷入一种不知所措的迷茫。有人迷茫就有人清晰。作出一个选择，势必会产生某种结果，也许是预料到的，更多的是预料不到的。这结果推动自己前进，也许会促使自己扭头就走——逃离，或者换条路继续走。很难说哪条路是好还是不好。这些问题思考起来容易让人思维混乱而且极易染上一层忧郁情绪，人在无法掌控的时候总会害怕，比如说对电闪雷鸣我带有自然的恐惧，即使身在安全的处境，但总有不按常理出牌的闪电——有报道讲球状闪电追着人劈，类似天罚，这就是无可奈何了。人面对未知，能做些什么呢？
这些形而上的问题，终归还是少谈论的好，思考也不太多。跟这外面的黑暗一样，能吞噬掉闪电。吞噬掉我们的是我们自身的局限。从小我就喜欢看星空，因为银河那样美，星空那样深沉，黑暗有种神秘的吸引力。我想，也许黑洞就是我们自己想象出来的完美。

以上他零碎想了这么多。楼下的路灯亮起又熄灭，似乎出了问题。有人误碰了停在旁边的轿车，警报器叫个不停，刺耳的声音让人烦躁。雨停了，天空的乌云渐渐散去了，漏出一些光亮能大约看清周围的树木轮廓。
“毫无意义！”他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愤怒地说了句，可能是因为车的报警器的缘故吧，他特别想把车砸个稀烂。他这样想着，脑中开始构思各种可能把车砸成一块烂铁的情况。突然空荡荡的夜空中响起一声尖叫，这尖叫似乎是从胸腔里传出来的最后一声，带着哭声，他还没反应过来，一团黑影从他眼前一闪而过，接着楼下再度传来干脆利落的重物撞击的声音，轿车的警报声响的更厉害了。这一连串的巨大声响之后，沉寂了大约有五秒，他仔细盯着夜光表盘计数，数到五的时候，声嘶力竭的干嚎、愤怒的嘶吼、哭声、玻璃陶器碎裂的声音开始连绵不绝。除此之外，突兀亮起了很多户人家的灯光，使得这夜空更加明亮了。
“这算什么？”他问自己，也问楼下那个看不见模样的陌生人。

我，雷雨，闪电，黑夜，陌生人的死亡，这一切和我的迷茫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无聊坐在椅子上准备观赏黑夜的身姿，脑中想着些无法解决的形而上学，现实里我也只是个关心吃喝的不成大事的小角色，让我目睹这一场意外有什么特别意义？怕是没任何意义，凑巧是个极其好的词，完美解释了一切偶然。我的人生会因为这个陌生人有任何改变吗？不知道，也许他的死亡给我上了一课，珍惜生命？狗屁。冷静？胡扯。如果是我正好在楼下，这种事经常会发生吧，比如说正好散步，他从天而降倒是潇洒，我倒成了牺牲品。毕竟我在楼上，正非常安全地欣赏夜色，让我目睹这一场意外，实难接受。我感受到自己的胸开始有点喘不过气，手控制不住地在微微颤抖，心跳似乎也加快跳跃的速度，在这漫漫长夜里面目全非睡下去我恐怕接受不了。等到白天，还得麻烦别人去收拾一地的异物碎块，清洗地面，吃过早餐的人免不了大吐一场。总之，非常不安，我想这是害怕。

他决定洗个澡。从头洗到脚，仔仔细细洗干净，吹干头发，换上干净清爽的衣服，给自己倒上一杯茶，坐到舒适的包豪斯风格的简洁座椅上，拧开旁边白色落地灯，继续看两天之前未看完的小说。他知道长夜漫漫，何况这楼下的嘈杂可能要持续整晚。他可以看完一本接着看下一本，不会无聊。事情那么多，哪能一蹴而就，不都要一件件来吗？明天是周末，正好不用上班，赚钱也不急于一时。无论如何，今晚也不过是一个平常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