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光
诗:远心
昨天的大月亮,今天
搬到了楼顶,我坐着小马扎
托着下巴抬头看
要到有光的地方,在你身边
2021.4.28.于金陵栖霞阔云轩
站在故乡的山坡上
诗:远心
我上课,今天四节,明天六节。
谁在帮我抢票?
黑科技,全屋智能,全铁路智能。
飞机票涨到全价,故乡和我之间
一千公里。娘在曲阳县朱家庄村织布,
我在南京织一本七色草原诗集,
我的诗不如娘的土布绵密。她一遍又一遍地说:
那天看着边上怎么有黑线,原来是经错了,
我跟你姑姥姥硬一根一根地改过来,
改了一整天哦。织布机上的线子在我眼前晃,
我其实已经站在故乡的山坡上,
在二姨家平整的水泥房顶对着大山。
她们在助力抢票,她们都开始助力,
她们是谁,在帮我抢票。南京的新房阳台开始改造,
阳台东面墙空着不打柜子,一米二的宽度
恰好放下一台娘的缝纫机:
“磕沓磕沓磕沓……”,缝纫机一溜烟蹬过去;
“磕—沓,磕—沓,磕—沓……”
织布机一梭子一梭子、一脚一脚蹬过去。
2021.4.29.于金陵栖霞阔云轩
打开门栓
诗:远心
站在过堂里,打开门栓
朝里拉开木门,就到了门台上
几个台阶下去,就是曲阳县朱家庄村一条老街
近十几年,这条街被村儿里人叫“老人街”
推开两扇老榆木门,门板朽得一条一条爆着筋
走进过堂,左转,到了小院儿里
从我记事起,姥姥的头发就掖在耳后
用黑棍儿卡子别起来,姥姥额头大
爱笑,说话音儿小,没有多少话
姥姥簸簸箕,簸出豆子里的皮
姥姥压水井,到高台上盘的小锅台烧柴火做饭
姥姥做蒜薹炒鸡蛋,蒜薹是我从村东大菜地抽的
一根一根抽出蒜薹发出“叭儿叭儿”的声音
我10岁,姥姥60岁,村儿东大机井的水是甜的
2021年4月最后一天凌晨
南京的八级大风刮过去了
梧桐絮扎眼睛呛鼻子过敏
吹得地上全是碎叶子碎树枝碎毛絮
南方就是这样,风过后地上一清扫
第二天大栾树大樟树又郁郁葱葱
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在回忆里推开那两扇木门
走进黑洞洞的过堂
进了院儿,听到母鸡从正屋门右手的神龛里跳出来
“咯咯咯咯哒,咯咯咯咯哒,咯咯哒,咯咯哒……”
下蛋后的叫声里,一院子阳光散碎
像诉说着姥姥当年
生养4个女儿和2个儿子
又守护12个孙男娣女长大
没有多少言语的
为母亲的青春
2021.4.30.于金陵栖霞阔云轩
打捞
诗:远心
被一个挡板挡了一下,
午睡醒来,挺好。那个夜晚,第一次见:
光头的韩东坐在大圆桌正中,我进门,
他在对面。他的《奇迹》诗选我又读了一遍,
从深睡中打捞自己,只有自己可以。
韩东说诗到语言为止,韩东是一个词。
我驱车30多公里,雨中从栖霞快速路绕了半座城。
他和妻子在庚子疫情中被隔离在小酒店,
他最新的短篇小说,你读,到语言为止。
而后,开始思索。他的诗句,
“我们以为我们可以爱一个活着的母亲
其实是她活着时爱过我们。”
唤醒,不动声色。
从深睡中打捞自己,只有自己可以。
2024.4.30.于金陵栖霞阔云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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