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朋友就是老朋友啊，不用客套，不用寒暄。一挥手，一拍肩，一通电话，时间回到九年前，仿佛入学就在昨天。
我们一路走着聊，聊到上车，到下车，到饭桌上，到酒杯旁，直到睡着。先聊最近的事，惊讶于对对方的如此不了解，赶快立马补补课。然后聊以前的事，曾经自以为然的秘密，和那些说多少次都还是那么好笑的梗。然后聊将来，瞬间变得成熟，又稳又重，有条有理，或者是一起哭没前途，商量以后可以怎么养活自己。说累了，停一会，过一阵子又再说，一点不觉得不自然。需要没话找话的都是那些巴不得尽快消失的人。平时总感慨聚少离多，好不容易凑一次，还不扯他个天昏地暗。
聊过去总是最有意思的。我们说起每天下午放学拉开桌子的考试，描绘阿翁桌子底下压的照片，回忆英语课上总被表扬的那几个名字，还有拉上窗帘永不得外传的历史课。我们争吵着谁谁被罚站到后面去的次数多一些，狡辩着谁偷看了谁抽屉里的东西，八卦着那些有的没的有过的。我们毫不客气地挖出对方深埋许久的往事，同时也不小心溅了自己一身泥。我们聊起班里那些总爱出丑的人，然后在酒杯里嘲笑他们。大概再也不想回来见我们了吧，我猜。真可惜。
谈起这些东西总让人想起一些自己都快忘记的事情。比如上课前十秒钟大喊一声靠然后冲向写满字的黑板的值日生，或者那个圣诞节买来送女生结果变成足球的公仔，或者每次语文课都会从旁边艺术楼飘扬过来的惨无人道的歌声。我们互相修正着对方的记忆，有些很好达成共识，有些则又要吵一番，恨不得马上抓出当事人来问个究竟，直到其中一边屈服，不再纠缠。
久不久，给过去充充电，不错。
想着这群纯净的人，我不禁想起阿翁当年就睿智地指出，那是人生最清澈的时光，高中毕业后，再也不能无忧无虑了。当初年幼无知的我，那能想象现在连找个吃相同口味豆腐花的人都如此艰难。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方向和目标，也就不会有这么群人坐在一起，一日复一日。不会有人借半边耳机听一整节自习课，不会有人向后传本子然后撞翻水瓶。人也变成熟了，不再会把想出去上厕所的同桌堵在墙边，不再会在起立坐下的时候拉前面人的椅子，不会在下课的时候偷偷把别人语文课本每一页都对折成两倍厚，不会再勾手扔垃圾扔不中被罚站到后面去。不再懵懂，不再犯傻。
看吧，多好，我们都长大了。
还是要走的。坐上离别的火车，看着送行的朋友，听着列车员一声哨响，突然有种恍惚听到下课铃声的感觉，好像这只不过是放学了而已，明天一早又要呼哧呼哧地赶来早读，一点没有要怀念和珍惜的意思。
你啊，我倚靠着车窗对自己说，总是学不乖，一辈子就注定要不停地重蹈覆辙啊。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