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慕

作者: 行人女青年 | 来源:发表于2018-08-04 20:59 被阅读0次

        秋风凉了,吹起满地的落叶,落日下垂,染红半边天际。芳透过病房落地的玻璃窗,看着远处的灯光一一亮起,华灯初上,引燃了万家灯火。已是耄耋之年的芳躺在病榻上,心里明亮,喉咙却已发不出常人的声响。信从早上忙到晚上,去医院外的立交桥下买早餐,帮芳量体温,看着护士给芳输液,然后洗芳每天换洗的衣服,给芳按摩,陪她聊天。这对年轻人来说轻而易举的事情,对信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来说每件事都有点难度。信每天都笑呵呵的,老伴儿长老伴儿短的叫着,仿佛芳正在跟他说笑似的。

        只是每到半夜十分,走廊的病人和陪护也安静的睡着的时候,信都会默默的看着芳,不时的整理被单,眼泪也婆娑娑的滑落下来。信第一次见芳,是在学校的路上,新生入学每年都要军训,操场上已经被别的系的方队站满了,信和芳的队各自被划为宽阔的路上。当两个教官让他们转身相忘的时刻,信看到了芳,他对面的姑娘。

        芳显的很局促不安,从村里的小学到县城的高中,她都是一个很内向的女孩子,这一次站在队列的第一排,对面又站了那么多男生,她不知道该怎么站才好。一阵风过,前额的头发盖住了她的眼,她下意识的去撩,被叫教官看到,"左边第一列,第一个女生,出列"教官吼道,"一开始就说过军姿战队,不准有小动作,罚站一小时,其他队员原地休息,军队要有纪律性,别以为你们是大学生就了不起,现在你是一个兵"。信的教官让后转了,他们列队要回去了。

        再次见到芳,是学校的公选课上,芳的旁边还有一个一脸严肃的姑娘,信心里面很高兴,已经大二了,不知道为什么芳的形象一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现在终于可以认识这个害羞的姑娘。

        芳和另一个女孩总是很早就到教室,周六上午的公选课大家一般都逃课出去玩,但她们两从来都是一样的位置一样的时间出现在那,大学生与法的老师也注意到这点。有一次讲着讲着他提问芳,新提的总理和各大常务委员是谁?芳愣住了,虽然每周来听课,可新的时政她并没有关注过。她支支吾吾的,这时候信告诉她都有谁谁谁,芳重复他的话,场面很尴尬。下课了,其实三个小时的课,大家除了点名字的时候在,半个小时之后就从后面的教室门溜走了。前面本来就没坐几个人,这会老师快走出讲台的时候对芳说,"同学,我看你长得很像我大学同学,所以提问的时候不用那么紧张,即使不会也不会让你挂科的"。老师走了,信还在芳的前排坐着,磨磨蹭蹭的不走,他写了张纸条是他的电话号码,他转身给芳说:"同学,我看你们每次都来,这老师一会点名一会不点名的,我周六日要练车,这是我号码,老师说要点名的时候麻烦你给我发个消息,谢谢你,我叫信"。

        芳答应着收下了字条,因为信每次只要来上课都会坐在她前面,没来的时候前面两排都是空的,所以单纯的她并没有觉得信有什么用意。信已经两周没上课了,老师说接下来他要点名了,没来的就做好挂科准备。芳给信发了条短信,"点名,速来"。不一会信就气喘呼呼的跑来了,这件事情之后,信开始给芳发短信,告诉芳他来不来上课,正在干嘛,慢慢的联系的多了,两个人也就熟悉了

        转眼就是大三暑假了,信一直偷偷关注着芳,却不敢表白。他担心一旦芳心有所属,两个人可能连朋友都做不了了。咬了咬牙,他把话咽到了肚子里,开始和学长们的厦门之路。从北方到南方,信和学长们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到电子厂的时候双腿都已经肿胀,年轻人都是热情高涨的,他们并不在意这些,反而有种仗剑骑马闯天涯的豪迈感。每天繁重的体力劳动,并不能减褪对芳的思念。每次下班都已午夜时分,上班又流水线作业走不开步,所以信编辑好的关心短信写到一半还存在草稿箱里。

        这个假期过得异常漫长,终于结束暑假工快开学了,信在厦门的路上游荡,参天而笔直的椰树战列两旁,散发着幽幽香气的芒果树,枝叶繁茂。信掏出手机,编辑到:"芳,我在厦门快回校了,你有什么喜欢的吗?我买点纪念品回去"。突然收到短信的芳很是惊讶,她觉得太不好意思了,平常都不怎么联系的人突然问她这么关切的话题,她犹豫的回过去说:"不用不用,你在那么远的地方,安全回校就可以了,我什么都不缺,谢谢你"。信又连发好几条短信,大意就是不用客气,好不容易来一趟,一定带点东西回去给芳。在学校见面的时候,信给了芳两个心形似的椰子。信买的时候,商贩说这是椰子王,是椰子中最好的,想起旅途遥遥,他也就买了两个。芳并没有参透信的用意,害羞的接过椰子跟舍友吃完后就扔到了。

        转眼间毕业将至,打听到芳要去北京了,信也将离开这里去往深圳了。大学四年,其实军训的时候芳就注意到对面的男孩子一直盯着她,后来了种种因缘巧合和信一直默默的关注芳并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心动。只是每天早晨撩起厚厚的刘海漏出前面的一块疤,芳就把她萌动的心狠狠的压了下去,这一切都源于她那无能、自大、吹嘘酗酒赌博又家暴的父亲。芳的家境不好,有一个呆呆傻傻的姐姐,两个正上小学的弟弟,妈妈懦弱又啰嗦,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芳的身上。特别是每年过年芳那人渣似的父亲喝完酒都会回去暴打她的母亲,两个弟弟吓得跑出去,呆呆傻傻的姐姐吓得大哭大叫,她的妈妈只有哭,却从不知道反抗。芳年龄小,保护不了她的母亲,她有时候很想拎刀杀死自己的父亲,但每次她都很理智的握紧拳头,她恨父亲,恨父亲是个人渣,她恨母亲,恨母亲把她生在这样的家庭。要不是芳的爷爷喝酒后打她的奶奶,她奶奶也不会忽然把芳的姐姐扔到地上,姐姐也不会因为地上的砖摔成了傻子。一切的一切芳一直深深厌恶又无法逃脱,她有多少次深夜在被窝里哭,又有多少次想尽快离开这个家不像家的地方。

        高考的时候芳过于紧张最后一场考试不慎理想,正常的孩子回家后爸爸妈妈都会做些好吃好喝尽量不提高考的事情,可芳的母亲,可怜又无知的母亲不停的问她考的怎么样?全家都指望你了。。。芳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朝着母亲嚷嚷了起来。芳的父亲,整天天念叨女孩子应该早点嫁人,念那么多书有啥用,都是嫁到别人家去的父亲,一手抓起芳的胳膊,一手拽着她前额的头发,双脚还不停的踹着她的双腿。芳怒嚎着,哭泣着,无力的挣扎着,芳对这个家绝望了。对这个整天狗嚎似的父亲彻底死了心。芳的前额在滴血,芳的心也在滴血,终于有人来把她救了下来。

        芳两天没吃饭,跟母亲要了一张车票钱就南下广东打工去了。芳对母亲说:只要她的父亲活着,她此生永不进家门。芳是个有毅力的女孩子,厂里的活无论多苦,她从不抱怨,生活中还有什么苦能有她心里苦,她拼命的干活,挣上学的钱。在厂里的这些日子,芳深刻的体会到自己一旦没有知识没有学历和技能只能永远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像母亲一样,祈求着生活,遇到的也只能像父亲一样无知愚昧的男人。到开学的时候,芳正好攒够了自己的学费,她从此不是在上课的地方就是在各种兼职的地方,学校的饭堂,路边发宣传册,家教,节假日闹市的人群,只要不耽误学习,芳拼劲全力自己努力生存着。

          终于到了毕业季,芳可以拿着自己满满的工作经验和一年一年的奖学金证书找到一个好工作,而就业率最高的城市就是大北京。她从来都不表现出对信的好感,她要努力的自己活,她要从本质上远离她的人渣父亲。芳每年会给她的母亲打一个电话,每年只有一次,每次都是一句话,"给你转了点钱,花吧"。她从未再踏进家门,即使在工作压力大到她在居住的地下室里一直痛哭,她太痛恨这个家了。很多单身的男同事总想约她出去,各种理由她都断然拒绝了,她对男人有一种厌恶,这是厌恶是由深深的不安全感转化而来的。

        信在深圳发展的还可以,他是个踏实负责的男孩子,老板很器重他。信一直放不下芳,他觉得芳一直刻意的远离他,他不追着芳去北京,是因为他觉得追的太紧可能适得其反。他知道芳的家境不好,因为他每次偷偷问芳舍友她的信息的时候,说的都是她总是在做各种兼职,非常忙碌,芳不是个爱说话的女孩子。这两年信只能从QQ里了解一点芳的消息。芳太少发说说了,有故事的人往往比较内敛,因为知道所有的事情都需要自己承担,发个说说什么忙都帮不上。

        信来北京出差,抽空做个体检,转过走廊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背影闪过,那是芳,信很确定。他追了上去,这次芳没有躲避,她太虚弱了。她得了一种医生不确诊的病,心里的防线已经快崩溃了,这一切对她太不公平了,她那么努力了让自己过好。信安慰芳,一直陪着她看病,芳病重的时候双腿没办法走路,信就背着她来回跑,信辞去了工作,全心全意的照顾芳。芳渐渐的不那么排斥信,那颗受伤的心也在慢慢痊愈,这么多年了,芳第一次觉得有个人可以信赖和依靠。但当信表白的时候,芳还是推脱,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好,未来是怎样,她也不想已成包袱的自己压在信的身上。信是那么的好,他还有光明的未来。可在信心里,芳无论怎样都是最完美的存在,爱情总是让人忘乎所以,也让人起死回生,芳渐渐好了起来。

        信跟父母说自己遇到了可以结伴一生的姑娘。他的父母都是明理的人,孩子这么多年一直不结交女孩子,这次终于有喜欢的人了,他们就张罗着举行婚礼,也算是完成父母最后一份责任吧。信的父母对芳很好,后来他们有一对健康的儿女,芳得知父亲死后把母亲和姐姐接到了他们住的地方。她的母亲一辈子太苦,姐姐和母亲随着年岁渐长各自离世。

        信很疼爱芳,他们相互扶持,都在自己工作的领域有了建树,儿女各自成家,在别的城市生活和工作很少回来。芳最近越来越健忘,每次吃饭的时候都在愣神,经常眼神空洞的望着远方。有一天下楼买菜,久久不回,信去找她看到她在路边哭。她说爸爸打她了,她好疼啊。信安慰她,像哄孩子似的告诉她爸爸已经死了,不会打她了。芳又想起什么似得,问信为什么在这里,饭做好了吗。芳还是住院了,老年痴呆症。信每次在芳犯迷糊喊不要打妈妈不要打我的时候,总是抱着芳哭,他太心疼芳了。

        夜又深了,信擦了擦眼角的泪,盖好芳的被子,向另一间病房走去。信的病危通知书已经下了好多遍了,可他还是担心芳,他爱慕了一辈子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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