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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爸妈(8)

我和我爸妈(8)

作者: 福二姨 | 来源:发表于2019-02-01 23:09 被阅读136次

    本篇原本写于2018年12月4日,因我无法理解的原因被简书删除,我根据自己的猜测修改后重新发布。

    这几天,基因事件是个热门话题。很多文章对发达国家科学家都避之不及的项目在我国得已研究成功感到悲愤,但也有一些文章持支持观点,最常见的是举例胎检不正常时父母有权将有缺陷的胎儿流产证明父母对胚胎是有决定权的。

    这么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儿,其实体现的是两种完全对立的价值观。

    西方社会信人类是神灵所造,人的肉体可以消灭,灵魂永远不灭,所以把人权看得很重,任何科学都不能拿人作实验,哪怕未成型的胚胎也不行,否则便是对神灵的亵渎。

    无神论则信人由低等生物进化而来,位于生物链的最高端,是现今世界最高层的主宰。无神论不相信灵魂的存在,认为人死如灯灭。他们相信随着科学的发展,所有的难题都能攻克,所以人权必须为人类的前途、为尽早实现人可以战胜一切的理想让步。基因编辑对无神论来说应该更容易接受,甚至可能很对胃口。

    无神论坚信人定胜天,意思就是茫茫宇宙,人类独大。人迟早可以拥有按需分配的无限物质和永远不死的无限寿命。

    我妈平时信鬼神,拜菩萨,但毕竟从三岁就开始接受无神论“人定胜天”的教育,尽管她不觉得自己有能力解决任何事情,但她认为她不可能解决的事,别人一定可以。在她内心,自己是特别渺小的角色,在她能力之上,有我爸,有我和我老公,有医生,有科学家,有领袖……这些人加起来,就是无所不能。所以对她来说,每一种疾病,每一个症状,一定会有与其相对应的药,要不然怎么理解”人定胜天“这个词呢?

    我妈年轻时算是身强力壮的,而且繁忙的体力劳动和沉重的家庭负担让她无暇想得太多,可自从她和我爸的户口迁到上海,原来可以耕种的地被村里收回后,我妈一下子闲了下来,她每天观察身体细微的变化已经到了令我头痛的地步。比如肚子“咕咕”响几下,皮肤上哪里冒出个疙瘩,今天没有大便,或者今天大便了两次,或者大便有点稀有点硬什么的,对她来说都是大事,必须采取相应的措施。

    我妈不但关注她自己的身体,也时刻关注我爸的身体。尤其是大便这件事,我妈不知道怎么的放不下了。每天她都要询问我爸有没有大便以及大便的质地和量,要是我爸两三天没大便,我妈就要紧张得问个不停,搞得我爸不胜其烦。

    不久前我看了羊恒君老师写的《伴昵走过仁间路》这本书,里面谈到他的父亲是个比较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但越至晚年对死亡却产生了越强烈的担忧和恐惧,而他的母亲则因为深受民间鬼神故事的影响,心中有所寄托,最后走时反而非常平静。这让我联想到了我的父母,我发现我父母的情况和杨老师父母正好相反,其中原因让我一直在深思之中。

    中国人没有信仰确实是个大问题。

    我爸也应该算是比较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他和杨老师的父亲都属于老知识分子,我爸也当过老师,但他年纪越大,越是放弃了思考,放弃了读书,放弃了对知识的欣赏,他虽然不像我妈和杨老师父亲那样担忧死亡,却走了另一个极端,就是对身体毫不在意,整日什么都不想,在某些方面越来越向我妈靠拢,和我妈看一样的连续剧乐不思食,和我妈一样地不动脑子,行事越来越矛盾,大有娱乐至死的趋势。

    我的父亲曾经真的是个很有才华的人,他知识丰富,多才多艺,喜欢探索和创新。改革开放后他到过多个不同的行业打工。他本身是学果蔬园艺的,到农机厂时却一下就可以看懂并设计复杂的机械图纸,到地毯厂时设计出浓郁中国风的地毯被日本商人一眼看中为工厂带来了利润,在袜厂设计车间看了两天,设计出的花型就超过了厂里原有的设计人员。

    八四年元宵节,我们这里举办过一次大型灯会,当时我爸正在袜厂工作,由他设计和制作的一个大型宫灯获得了灯会的特等奖为袜厂带来了荣誉。那个灯我至今记忆犹新:木制的框架,玻璃的灯罩,通上电后,里面一个上跳下窜的老鼠(当年是鼠年),引来了水泄不通的围观者,当时我是多么骄傲啊,听着人们的夸赞,我在心里不止一次地欢呼:这是我爸做的!

    可这样的父亲从九十年代后就消失不见了。我爸的书生气不适于这个环境,不适于这个时代。我知道他一定是上了一次又一次的当,受了一次又一次的打击,然后再也没有了雄心壮志,颓废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昨天下雨,我向同事借了一把伞,回来时放在爸妈处,让我妈提醒我第二天要还,我妈这方面的记忆力超人,拜托她一定不会误事。今天一早,又下雨,我撑着伞到爸妈处,我妈赶紧提醒我带上借的伞,我爸却问我:你为啥要拿两把伞?我说一把借的,要还。我爸又问我:那你为啥不用借的那把还要多带一把?

    我真的是无语了。曾经那个聪明绝顶的爸,咋就问出这样的问题呢?

    而我那个又信菩萨又信”人定胜天“的老妈,又哪里可能有什么真正的信仰!

    二十多年前有一次我妈从楼梯摔下,痛得动弹不得但没钱去医院检查,就在床上祈祷:菩萨啊!你若保佑我好起来,我就到庙里去还愿。十多天后我妈能起床了,她去庙里磕了头,又在地摊上买了个观音供家里,从此香火不断,烧得家里烟雾腾腾,后来还是我爸发话:人家烧香都是烧三支,你这一把把地烧不合规矩。我妈倒也听话,但她变通也太厉害了,后来有一段时间她烧的是长相和敬菩萨的香一样但作用却是驱蚊的蚊香。至于现在,我妈用的是插电的假香。

    我外甥女去意大利留学,我妈在电视上看到意大利刮台风,就和菩萨说:菩萨啊,你看我什么吃的都是先敬你,哪一天都不忘记烧香,这台风可不能吹到我们家XX身上。我在边上真正是听得哭笑不得,有这样和菩萨做交易的吗?难怪我妈天天拜菩萨,还是如此地惧怕死亡。

    信仰混乱,势必会带来思维混乱。

    前几天我妈去菜场买了苜蓿却又不想吃,(大概是贪便宜买的)然后问我爸想不想吃苜蓿饭,我爸说可以。我妈又问我想不想吃,我说不想。我妈就说:我也不想吃,那你拿上去做了和你爸一起吃吧,不然你爸就吃不到了。

    天!我这不刚说不想吃吗?为了老头子就想牺牲女儿呀?这好在是和女儿说的话,如果是儿媳,不生气才怪呢!

    我的老爸老妈,看上去令人发笑,可是,对于一群没有信仰的人来说,等我们老的那天,面对越来越不听使唤的身体,我们还能继续愉快地毫无忧虑地生活吗?我们会不会也这样逻辑混乱笑话百出呢?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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