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从这里抬起头,从染着点点霉迹,污水横流的墙壁中望向天空,头顶的棚板遮去了我大半视线。
狭小的楼道间渐渐充斥起各种带着烟火气的白烟,润湿了墙体粉刷过而又剥落的灰漆,环绕在着色了大片锈迹的老旧铁门的一开一合间,发出刺耳的碰撞,随着匆匆离去的一个个身影蔓延至底楼。
和我相邻着拥挤在的栋楼房中的是一位妇女。待我离开时透过沾满油烟的窗户已经看不见她的身影,而后总是能在街道转角遇到她,操弄着一个支在推车上简陋的有些破败的早餐铺子,摆在一边的名目单上泛着厚厚的油光。
她与这里的人没有差别。貌不惊人,总是将她有些干枯的长发盘起,身上围着洗的发白的围裙,与人交谈时流露着小心而又仓促的微笑。
但这份萍水相逢在她犹豫着敲响了我的门后被打破。
我有些诧异。她在我推开门后小心地向后欠了欠身开口道:“打扰了啊,姑娘。”她有些仓促地别了别鬓角的白发,有些难为情的开口:
“咱想给自家姑娘写个信,但咱不识得字的….”她嗫嚅着开口,又忙解释道:“不好写也没事,没事的。”
“好写的,不打紧。”我连忙点点头似是安抚着她没由来的紧张。见我这么一说,她连忙将纸笔递给我,眼眸中挤出一个憨实的笑容。
我随她走进她的屋中。她的家中的墙壁赤裸着泛着水泥的深灰,角落整整齐齐地堆放着那我再熟悉不过的推车和那块油腻的牌子。她见我打量着四周,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
“你就写,当娘的很想她。”她一开口又嫌太过直白,自嘲着笑笑说:“看咱这没文化的,你帮咱想想咋写呗。”我有些诧异,“您一个人过?”
“咱姑娘在乡下和咱爹娘过着呢,“她张了张嘴,“姑娘他爹….”
我有些明白了。“那您…太辛苦了吧。”
“哟,哪里的话。”她的脸上愣是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满足之意,“咱在乡下又没啥收入,在这里想着咱挣够了钱,姑娘也能好好活,咋会累呀。”
“咱也要好好活呀。”
好好的活。
那一刻她微微笑着,显露在饱经岁月摧残的脸上,宛如残垣断壁中的青绿,黑白中的一线光影,是那样的美。
替她写罢了信,她连声向我致谢。我将手中温热的信纸交给她,轻轻地帮她阖上了门,那扇同样布满了铁锈的门。
我走出底楼,不经意再次仰望天空。从染着点点霉迹的墙壁中望向天空,棚板所遮蔽的另一半视线竟是月光细细点点影布而下。
我们都是游走在这片天空下的人,虽身处残垣,但仍向着月光。
因为所处尘埃,所以天空甚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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