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成追忆

想起李商隐的《锦瑟》：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这是我高中时最喜欢的一首诗，如今再读，已是花信年华，说不出的惘然，那些错过的日子终究还是回不去了。

辞职以后，文字是我所有的精神支撑，在孤独中享受诗意，在诗意中憧憬未来，庆幸我还是我，依然选择在逆境中追求光明。

1

今天，阳光明媚，早上骑车去工业园区一家公司办理了入职，和小丽在路边寒暄了几句，我就回来了。

路过一家蛋糕店，给自己买了几个爱吃的小蛋挞，去超市买了一块肉，家里有一瓶去年七月就买的牛肉酱，我一直不爱吃，丢了又可惜，就琢磨着做个杂酱，把它吃掉。

看到茄子很新鲜，想起儿时奶奶做的辣椒炒茄子，便买了几个。

回到家，换了拖鞋，系上围裙。

家里很干净，窗台上的绿色植物昨晚睡前浇过水，早上便已生机盎然，阳光透过窗帘，洒到了沙发上，看见昨夜洗的衣服正热腾腾地冒着热气。

这样的生活有点小惬意，马上做午饭。

先给茄子洗净，切成薄片，再加入食盐揉碎，揉好后先放五分钟，给盐入味，小时候我常会问奶奶，为什么茄子要加盐，奶奶说，因为茄子味道是苦的，加了盐苦味就会少了。

小的时候，和爷爷奶奶相依为命，能吃上饱饭就不错了，别说茄子了。

爷爷是一个很勤快的人，家里的几亩薄地都种上了很多蔬菜，所以，我们就有吃不完的茄子了。

这么多年了，我依然最爱吃奶奶做的茄子，凉拌吃、炒着吃，我都喜爱，那时候没有所谓的麻辣1+1，也没有所谓的鸡精，有的只是我和爷爷一起舂的胡辣子，放点猪油和盐巴，再拍两个大蒜，很下饭。

今天，炒的茄子我放了很多猪油，虽然不难吃，但依然吃不出小时候的味道。

这也许就是越长大越孤单吧，儿时生活艰辛，却格外懂事，长大后生活慢慢好起来，却也失去了很多快乐。

亲人，终究还是会老去，虽然免不了的感伤，可还是要好好生活，毕竟，生老病死，我们都控制不了。

2

经历过上次姑父的那场意外，我也在想如果姑父当时买了保险的话，是不是就不至于弄得债台高筑。

我爸是一个很朴实的农村老头，平日就是勤勤恳恳干活，哪里可以赚钱他就去，远处像华宁、盘溪这些地方他现在都不去了，因为去远了，奶奶在家就是饿着，没人照顾。

现在他就在近处和村里的人打点零工，他节约惯了，除了吃的东西，其他都不买，这两年我身体好些了后，就一直往家里寄钱。

上次回家是中秋节，看到买给他的床还放在角落，买给他的衣服也还崭新的放在衣柜里，像好一点的鞋子他平时都舍不得穿，都要留着过年再穿。

我寻思着给他买份保险，因为自己的能力说实话确实不行，虽然一般生活是没问题的，但防御大病，还是有点艰难。

我爸有一辆三轮摩托车，平时在街头巷尾骑的飞快，今天才和他商量着买保险的事，他听说要花钱，就不乐意，开始骂骂咧咧的，这倔老头，看来还是只能等我回家和他说说。

他比较依恋我，但也事事为我着想，只是读书少，有些话讲出来就不那么中听，而我又是一个做事喜欢自己扛的人，很多事，我从来没和他商量过。

想到2020年的春节，爷俩去买了年货，在我们那三间小平房里，我又添了几件像样的家具，他一直在唠叨：“这次过年，又让你破费了。”

他的手机一直是我大学时候用的，虽然也没有什么问题，他有一次和我说讲电话的时候声音有点小，正好是街天，我就和他说陪我去买吃的，把他骗进了手机店。

带他去买衣服，看着别人的父母大包小包的买，他却偏偏去选便宜的。

给他选了一件很帅气的西服，他穿上去也很合身，营业员是他同学，一直夸赞他好福气，养了个好闺女，他嘴里否定着，眼里却都是喜悦。

那件衣服价格是328，我爸硬是嫌贵。拦着我不给我去付钱，还说我如果把那件衣服买了，永远不和我说话，拗不过他，答应他先转转看。

夜晚，爸爸和奶奶看着电视，我打着手电筒，去那家店里把中午试穿的那件衣服买了，回到家，我笑着对我爸说：“老爸，送你个礼物，闭上眼睛嘛。”

我爸若无其事的说：“我一把年纪了，才不和你玩这种小娃玩的把戏呢。”

最后，当我把那件衣服打开的时候，他的眼神很诧异的看着我，不知道说什么，我顺势着对他说：“快点试穿给奶奶看。”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穿上去人都精神了很多。

他穿着新衣去我奶奶面前炫耀，我奶奶也不甘示弱，去房间里拿出另外一件新衣：“你以为只有你有，这是我大孙女买的。”

在他们的笑容里，我感受到了自己的价值。看见他们笑的那一刻，觉得自己总算有了点盼头。

3

小时候，我最讨厌做家务，每天都是专心读书，爷爷奶奶对我百般宠爱，七八岁以后，看着爷爷他们越来越老，身体越来越不行，夜里会一个人偷偷流泪。

爷爷患上了哮喘病，经常夜里咳到虚脱，每到赶集天，就有一些外地人来卖咳嗽药，那种药传说是用死人骨头做的，但很贵，要两元一包，爷爷舍不得买。

周末不读书的时候，我就和我那些小伙伴去山上捡叶子来卖，一天下来可以挣到七八元，我胆子很小，看到山里的那些坟墓的时候，总是会哭。

那些小伙伴很多都是妈妈或者哥哥姐姐带着去的，只有我是一个人，他们总是会嘲笑我，问我妈妈是不是死了，只要奶奶听到这些话，就总是为我出头，跑去那些小伙伴的家里骂他们。

奶奶为我所做的一切，也导致了树敌太多，邻居都说她尖酸刻薄，只有我知道，她所有的温柔都给了我。

我有一个小包包，里面都是我平时卖叶子攒的钱，等到赶集天，我就把那些钱拿给爷爷，去买咳嗽药。

有一次，当我把钱递给爷爷的时候，爷爷哭了。

他翻着那一张张票子，泪花闪烁着。

我上学前交代他一定要去买药，可放学回家爷爷只买了四包药，剩下的给我买了一支喜欢了很久的钢笔。

因为去山里捡叶子，我夜里常常被吓哭，体质也不太好，经常生病，奶奶就不让我去了，我家旁边有一个农作物收购基地，是邻居大妈家办的。

他们会收购山楂、春果、韭菜等农作物。一些在家里无所事事的妇女们就会来打零工，放长假的时候，我就加入了那些大妈娘娘的队伍，我手脚麻利，经常得到她们的夸奖。

每次到傍晚，爷爷放牛回家，都要去邻居家问问，我有没有给他们添麻烦，邻居们总是笑着说：“没有没有，她一个小姑娘都可以赶上成年人了。”

而爸爸回家看到我细嫩的小手上都是伤痕的时候，都会打一盆热水，给我擦洗。并对我说，明天不许去了。

而一旁的爷爷则鼓励我继续去，爷爷说要让我从小便懂得生活的艰辛，这样以后才能好好读书。

那些艰辛的时光，每当回想起来，心底都很酸，可我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就是：经历是一笔财富，如果没有那些特殊的经历，我也不会有现在的心性。

生活艰辛不可怕，经济拮据也不可怕，虽然金钱决定了生活，可金钱磨灭不了一个人的初心。

庆幸自己在这个家里长大，如果跟着妈妈，高中有可能都读不完，更不用说大学了。

4

我从读五六年级开始就写过很多日记，大部分都是一些渴望长大的心里话，身边虽有温情，但我的世界有时候还是冷冰冰的。

缺爱的人心里比较敏感，心思细腻，很多时候宁愿自己多吃点亏，也不愿意麻烦他人。

上大学时，第一份兼职的工资是给奶奶和爸爸买的新衣服；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份工资，是带着爸爸出去旅游了一圈。

就算是后来生病住院了，我也是先把爸爸和奶奶的生活费存够了，把家里的冰箱塞满了，再一个人背着包去往冰冷的医院。

2017年的冬天，爸爸去医院给我签字。但那天他坐的那趟班车路上出了交通事故，时间耽搁了。

我头一天就来到医院了，凌晨洗了肠胃，那时候其实还是深秋，我穿着一件黄色的卫衣，一双凉鞋，还有一条刚刚合身的牛仔裤。

我就一个人拿着一卷纸，坐在医院的长廊外，一直吐，吐到胃出血，就期盼天赶紧亮，尽快把那些病毒从我身体里拿走。

可第二天，我早早就去排队了，而医生一直等着我爸来给我签字，我打了几个电话给我爸才知道路上出了事。

医生一再催促，如果我的家属还赶不到的话，就要推后一天做，我已经被病魔折磨的不成样子，我打电话一直催我爸。

又去和医生说了家庭情况，可医生还是不给我做，我耷拉着脑袋靠在墙边，泪水决堤了，过了一小时，我爸风尘仆仆的赶到，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他左手给我拿着一块热乎乎的米糕，右手是我的围巾，背上背着我的衣服，后面，我才知道，爸爸那天花了150元从镇上打了出租车到医院。

要知道在平时我爸从来不坐出租车的，这一次，被我催的没办法了。

后面，手术很成功，爸爸背着我去买了我喜欢吃的小蛋糕，我双手已经肿的无力，他就一小口一小口的喂我。

只有在爸爸出现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艰难的时光里，总是更能看清很多东西，正因为那些时光，成就了后来的我。

小时候的故乡，有山有水，但那时山青水秀，长大后的故乡，山水依旧，但却没有了儿时的一番韵味。

我们都回不去了，小时候我的目标是离开故乡，走出大山，长大后我离开了又回去，回去了又离开，仅仅只是因为割舍不下那里的情。

爸爸和我计划过，要把家里的房子卖了，我们父女俩换个地方，可我确是多么的不舍，也许真的没有了这个家，那我小时候对爷爷奶奶的感情就无处寄托了。

房子的事只能从长计议，现在也急不得。

但我还是希望有一天，无论走得多久多远，虹溪依旧是我的归途。

-END-

我是白鹭，感谢你的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