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往新疆的路上,窗外万里戈壁上,偶尔会出现一孤零零的坟墓,不同于内地,这坟墓实在小的可怜,几铲子干土,几块碎石就成一孤坟。四周许久不见人烟,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也就是这样吧。相遇即是缘分,土丘下的某某谁,是否也有着像这戈壁一样的人生,孤寂荒芜又宽广浑厚。生命一瞬,源自尘土,又归于尘土。
身后的两位大叔在争论,一会儿是有没有史前文明,一会儿是青岛海滩有没有鹅卵石,旧皮鞋外翻裤腿那位好像昨晚没睡好,黑眼圈像故意画的,他神情激昂,唾沫横飞,引经据典,试图说服那位三七分衬衣微白头发。三七分一会儿看窗外云淡风轻,一会儿轻抿茶杯。黑眼圈头发竖立,张牙舞爪,车厢快被顶翻了。三七分看了自己的皮鞋:丢不丢人啊。
复旦男孤零零地看着窗外的荒草,同期已经月入上万了,自己却在赴疆路上;孟达还在说着上海的繁华与各种口味的奶茶;刚吃完红烧牛肉面的我说着没有对错,只有选择;同车温柔大姐对我们这群人甚是不理解,又岂止是她,我们又有几个理解的。谈笑风生,揶揄自嘲,自酿苦酒自己品。还是不舍二字。
信号断断续续,也很少有这种机会放下手机整理情绪。近期接受的情绪太多了,懊悔怨恨感动激励。刚刚又没了信号,朋友圈没发出,跟老乔用短信告的晚安。每当这个状态下我就会想到女娲炼石补天的那口大锅,红的绿的紫的黄的各种石头在里面融化,变成一团粘稠的彩色的粥。怪不得人们说脑袋里是些浆糊呢。
一路走来,没见过几滴水,甘肃房顶都是泥的,可见降雨之少。印象里水多的地方总是富裕的,人们总是温和的,生活节奏总是缓缓的,如江南。老家近几年降水太少,奶奶说庄户人又拉肚子了,小时候那些东西南北湾早已干的不像样子,家乡会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没水有土养出的是什么样的人?我的家乡又养出了怎样的我?

跟老乔说我离敦煌只有一步之遥了。多次想去没去成,原因未知,拖拉为重。敦煌有什么,佛像石窟,可我又不是虔诚的教徒,也许这地方适合我奶奶。敦煌有什么,有着三毛的梦,有着三毛的衣冠冢。老乔你知不知道我说敦煌,是多么想念三毛,想念自由。书看一本少一本,现在已不忍读下去。敦煌,已成为我遥不可及的梦。
白发老奶奶好像去过很多地方,说到腾冲两眼放光,那里很美!青岛精神焕发,那里很漂亮!上海眉头舒展,去过但有好多遗憾!新疆按捺不住,去年来了一次今年还要来!家在哪?石家庄!破地一个!
明早六点就得起床收拾东西,可实在不忍心就这样睡着。一个硬卧,窗外漆黑,拥拥挤挤的车厢,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什么可留恋的?我怕我再睁眼就已到站,又要面对又要维护又要高举。生活还是在路上,路上才是生活。就像大姐说的,那你为什么……
人真是种复杂的动物,会因一点小事而偏见,又会对一点小夸奖沾沾自喜而彻底推翻前面的偏见。我收回刚才的话,人真是个简单的动物。
本想睡去,但听到中铺的呼噜声,不写这家人实在对不起这两夜一天的缘分。碗口胳膊文身的丈夫,胖胖的说话轻声细语的妻子,以及一个超级可爱又调皮的儿子。夫妻二人从山东禹城来新疆讨生活,了解我们情况后一路上都在打听,为儿子积极规划。我不知道这样对不对,我也是被讨生活的父母规划的,结果也变成了讨生活的。也许他儿子以后能反抗的比我激烈。这一家人背井离乡,和和睦睦,苦中有乐,我甚是羡慕。我这个阶层,除了上文全国转的白发奶奶,没见过几个不在讨生活的,只能愿大家都能讨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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