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人长久

但愿人长久

晚饭时，外婆一直在给我和表弟夹菜，絮叨着多吃点多吃点，因为带着假牙，她有点口齿不清。我和表弟对了个眼色，边说好好好边把菜都咽下去。

尽管我并不想吃。

老人的味觉退化，做的菜不是太咸了就是太淡了，一桌子鸡鸭鱼肉算不上美味。大人们饮酒畅谈，我们几个小辈寥寥几口，便快快下桌看电视了。

中秋佳节人团圆，吃的是一份情怀。而我在这温情里，却更多是感伤。

我不太记得，是从何时开始意识到他们都在变老。

小学时，寒暑假里我常来外婆家小住，带着竖笛和口风琴。晚饭后外公会在门口的空地上铺好凉席，我们乘凉，吹着不成曲的调。那时外公外婆好像都还很年轻，外公会辅导我功课，会买成箱的零食，还会去池塘里捕小龙虾给我吃。外婆呢，她很胖，总是费力地洗着一盆一盆的衣服或者菜，扯着大嗓门叫我帮她拔掉青丝里偶尔冒出的白发。

明明都是这样近，但却已经那样远。

现在，外公缠绵于病榻，外婆也再不似从前那样胖，他们都在变老，生命如即将萎顿的鲜花，在一分一秒里逐渐干涸。

我知道，有一天，他们也会像爷爷奶奶一样故去，如同每一个离开我的亲人那样。那这世上，我的可栖之所便少一处，我的快乐与幸福也更少一分。

我亦快忘了从何时起我不再爱听永远，生命如指间沙转瞬即逝，谁能大言不惭地许下永远的诺言？我不信，也不敢，不敢再去贪图任何人虚幻的温暖。

但愿人长久。其实，人偏偏无法长久，所以前面才会加上看似饱含希冀实则万分无奈的“但愿”二字。

中秋本该是团圆的，可我想到奶奶，想到爷爷，想到我也曾经拥有过的快乐，现在，我不觉得幸福。有时候也会胡思乱想，先离开的人纵有遗憾，却总是再无忧愁，而留下的人背负着所有苦痛，这苦痛深入骨髓，必须负重前行。

我不敢再说过去已过去未来还未来这样看似文艺其实毫无意义的话，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可是，真的希望，我成长的速度，可以快过你们老去的速度。

不悔于过去，不愧于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