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一过,天气回暖,北方又到了四处挖野菜的季节,抖音上已经有人晒榆钱了。榆树,在我的家乡并不罕见,尤其农村,小时候前邻家的门口就有一棵极高大的榆树,两条胡同交叉的路口,树身要一个大人勉强抱过来,树冠亭亭如华盖,遮天蔽日,但我对这榆树却一点也喜爱不起来,因为这棵树长在我去爷爷家的必经之路上,每到夏日里总要从树下来回走个三四趟,每次经过都提心吊胆。有一种毛毛虫最喜欢住在榆树上吃榆树叶,这种毛毛虫体型不大,一身黄毛,却喜欢吐出一根丝来把自己吊在树下,吐丝长的可以把自己贴近地面吊挂,短些的就摇晃在离地两三米的半空,吊死鬼一般在风里荡来荡去,人走过,不经意间就有一两只掉在身上,或是看不见的地方给挂在身上,这毛毛虫可不是浪得虚名之辈,那一身黄毛蹭到身上就是一片的疙瘩,又红又痒又疼,难受至极,我小时候可没少吃了这亏,于是连带着看见榆树就觉得厌烦,更别说民间传得神乎其神的榆钱饭,我可是一口也没吃过,饱受其害又未得其甜头,怎么能喜欢的起来呢?
不论我的喜欢与否,近几年,榆树在我们村已经绝迹不见,就连得了它许多甜头的柿子树也少了,我家院子正中有一棵柿子树,树干没有碗口粗,但我爸说这棵树跟门口那棵盘龙一般的石榴树一样,是跟我同岁的。柿子树,在我爸这辈人的心目中有很特殊的感情,据他所说,他小的时候,粮食少,遇上收成不好的年份,人都饿得皮包骨头,柿子树救活了不少人,柿子经过泡制,糖分极高,口感极佳,既能作为水果,紧要的关头又能果腹。我爸说那会村里到处都是柿子树,有些百多年的老树,一个成年人伸开了双臂都抱不过来,但这些救过人命的柿子树后来还是被砍伐殆尽,换成了更容易“成材”的杨树、梧桐。
都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时候,村民的房子大批大批翻新,对树木的需求格外迫切,真正十年长成的树木,在北方并不多,枣树、皂荚树、甚至柿子树都没那么快,且这些树即便长开了也并不高大,果树并不适用了,于是村子里的树木迅速被杨树和梧桐取代,这两种树长得快,对土质的要求也不高,水分充足的地方,一棵杨树用不了十年就足以成材,砍掉,再栽上新的树苗,如此往复。这两年没回家,听我爸说村里前几年通了公路,路边又栽了柿子树,只是要长到当年的规模,怕不是三两年的事。至于最荒芜的石山上,洋槐则是最佳的选择,不论多么贫瘠的石缝土山,只要让它扎了根,总能活下去,我家在村南有一片槐树林,每年春天槐花盛开的季节,花香飘出极远,远望白茫茫一片,犹如覆雪,格外美丽。
作为野菜,榆树不得我心,但有另一种为我所爱,那就是香椿。椿树,长寿的象征,《庄子·逍遥游》里写到"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以八千岁为秋。"然而椿树又有香臭两种,臭椿因为无法满足人们的喜好终于被厌弃,现今村里只有香椿没有臭椿。香椿的繁殖只需要薄薄的土层,凡根系蔓延过的地方,每年开春都会有数之不尽的新芽破土而出,不消几年便能衍生一大片。我爷爷家的院子里就有一片香椿树,长得稍高一些就砍断,地上自然会有更多的新苗长出来,小时候一到春天,爷爷总是趁香椿最肥嫩的时候采摘,炒鸡蛋,炸香椿鱼,再有一些用盐腌了存在坛子里,夏天擀面条,切一点细细的香椿末撒在面条上当浇头,香味浓郁。再过些日子,香椿芽冒出来,趁着紫色芽尖长到一指多长掰下来,那是香椿最为鲜嫩的时候,可惜远在异乡,怕是吃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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