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没太注意过邻居,城市里的邻居总觉得彼此你是你,我是我的没有关联。
这些年上班早出晚归的,没认识几个邻居,尤其是老邻居(这里指的是老年人),觉得生物钟都不在一个频道上。
我们在老房子里住了十几年,邻居几乎都是铁厂的老年人。
我们住二楼,三楼的同单元住着一个老头儿,我几乎没见过他,但能时时感受到他。晚上他的电视声音吵得我想去他家帮他换台,半夜里我睡得正香他在我的头顶开始挪桌子挒椅子的声音,看看表大冬天里才四点他就不睡觉了!瞪着眼,看天花板:他的床难道天天现组装现用?晚上装,早上拆?天天这么大动静?正奇怪呢,头顶啪的一下子像是一把豆子撒了下来。这地板薄得像纸……
干脆起来去厕所,闭着眼刚坐在厕所,头顶楼上的老大爷又开始在厕所里咳嗽……
三楼还有一个老太太,很老了。她把狗养到楼道里,那狗领地意识强到我这个二楼的都不许下楼买菜,我搬着自行车要下去,它拦在楼道里发出低低地吼声横在我面前,那架势想要在我面前宣誓主权从此叫我别下楼。
小样儿!从小我就会收拾狗,今儿让你见见世面!抬起一脚,它被我踢到楼下。连翻带滚的躲在楼下的把脚里,一个屁也没敢放,从此再也不敢拦着我了。只是它和那老太太一起下楼散步时,必要在我家门前拉点粑粑或尿点啥……
一天,它终于闯了祸把人咬了。
两个大男人敲它家的门,门擂的山响:“你的狗咬了人了,开开门!”
老太太只是不出来,门快敲破了。
被咬的人不走:“你这人咋这样人性,狗放在外面咬了人就不管了咋着!”
老太太只在屋里答:“我的狗不咬本地人,只咬民工和外地人!”
嚯,气得我想出去骂她!养个破狗这么得瑟,我也算半个外地人。
那俩民工真有教养,锲而不舍地叫开门后涵养好到只口头教育了一回老太太应该把狗养在家里,没提医药费的事。老太太大方了一把想拿香油给这民工抹抹,被人家谢绝了。
从此,我特不愿意搭理这楼里的老人。
我爸来帮我接送孩子。
没几天和楼里的大部分邻居混得可熟了,没事儿大门一开能在楼道里和人聊上半小时。他去街上买菜能给我絮叨个表姐回来。
“您别和人家瞎搭个。”我不耐烦。
“她是老家你八爷家坤儿老姑的侄女儿……”老爸的杆子打的老长。
“菜市场里卖大饼的那家子敢情是韩庄儿的 谁谁……”老爸总有新发现。
终于搬家了,三年前我搬到外环线边上住。这个小区属于拓荒地,年轻人很多,终于轻松了。
路远,每天上班都得早早的出来等公交车。小区里总有个老姐姐五六十岁的样子也一起等车,她总打量我,我尽量不往她那看。一天她终于在我旁边嘟哝着:“小丫头,你不理我我理你……”
于是又和她熟了。
一天她问我戴着珍珠项链多少钱买的,我说三百。她得意的从脖子里掋了出一个珍珠吊坠说:“我儿子给我买的,一万多!”
又过了些天,她打量我穿的裙子,说:“小丫头真臭美!衣服在哪买的?”我说万新村。她说:“哪天你带我去吧,我给我儿子的女朋友买几身,她穿的太土……”
从此,我老想绕着她走。
一晃儿我搬走了三年。
开春了,我要收拾收拾老房子,不再租出去了。我想简单的装修一下而已,打开房门和装修的师傅聊了一会儿邻居们就跑过来打量了一番:“你们是新买的房子?”
“不,我是老住户了。”
“我怎么不认识你?”邻居迟疑。
我也不认识你……我心想。
这三年变化真大,隔壁的杨大爷去世了孙子搬过来住,有送外面的敲他家的门我见他出来过一次。 三楼同单元的老头儿也去世了,他一辈子和谁也不联系,是被邻居报的警才被发现的死在了家里。三楼养狗的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情况,小区里做了老楼提升改造,外人进不来她和狗也不在了。
我辞职在家的这段时间一直忙着装修房子,时不时有老邻居过来看看。只要我开着门,他们进来我就陪着他们看看小房子里的格局:
“嗯,啧啧!厨房改的好弄到阳台上去,又多了个屋子!”
“厅里墙垒得好,角里好放冰箱!”
“厕所好,我喜欢这个瓷砖!”
“吊柜好!网上买的?便宜不贵好。”
“画好。多少钱?网上价合适……”
“沙发垫合适……也网上?”
“我也想试试网上,可不会!以后我买衣服你帮我看看网上,不用我儿媳妇和闺女,我不想用她们钱,我自己有……”
“你家水管子换不了?有困难找居委会!在哪?万顺里……”
“我认识你爸……”
“姥爷什么时候过来?”
……
这几天我也厰着门,有时在家里,有时在楼道里和邻居们聊天,有时让隔壁帮忙收一下快递。
慢慢觉得有些东西真的需要沉下心来去看,去体会。许多事情在改变,人是这样,物是这样,生活更是如此……
什么年龄,什么样的脚步。都是独一无二的,生活不仅仅是用力,还得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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