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

太阳温和时到湖边坐着，在初春润泽的天气里读永井荷风。他的散文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清冽美丽，沁凉如风，绕着我的鬓发，裙摆和脚踝。那些花开啊，鸟鸣啊，阴阴夏木，河水潺潺，通通在我眼睛里、耳朵边无限放大了，连同着他古老的哀愁以及那细细密密，隽永缠绵的寂寞：雨夜初霁，杜鹃啼月。时雨霏霏，秋叶飘零。落花当风，钟声远逝。日暮途穷，雪满山路…大凡这世上无依无靠无望无着恍如春梦令人嗟叹的事物，悉可使我亲近，使我怀想。

左右的窗户上是一片辉煌耀眼的阳光，透过晒台上翻飞的白色浴衣的缝隙，辗转身子可以仰望那高渺澄澈的盛夏正午的青空。

于雨夜的孤清中读书，思恋书中之人，于风静之日访问其坟墓，更追忆其为人。此种心境无可比喻。也许那寒夜独自烹茶时的情味可与此相比。

笼罩于夕雾里的水边的市镇，天色易晚，道旁的小屋内点亮了灯火，街巷内涌出了晾晒衣物的气味。人们踏过木桥的木屐的声响，传达着这座市郊小镇寂寞的情调。

廊下的胡枝子越发长长了，柔软的叶面缀满水晶球般的朝露。石榴花和百日红在午后的炎天下辉耀着烈火般的色彩。恹恹欲睡的浅色的合欢，于树荫深处，当着夕暮的微风摇动着淡红的刷毛。单调的蝉歌。时断时续的风铃声。

眼下，洁白的障子纸和芬芳的浆糊使得到处焕然一新，真是好极了。客厅比平时更加亮堂。庭中的树影和天空飞行的鸟影，在平和的夕阳辉映下看去更加鲜明。日暮，晚风吹拂窗外的竹丛发出窸窣的响声。

五月熏风动帘栊，门外不时传来叫卖青苗的声音，悠长而渺远。满庭树影布于青苔之上，顿觉清夏之逸兴骤至。我每年这时总坐于来青花畔，将先考所藏唐本古籍取出曝晒，诵读，竟忘斜日西坠。

月光将重重叠叠的屋顶照耀得像银盘一般。屋檐下的彩色像海上的渔火闪烁。越过屋脊，可以看到灵庙前的平地如湖水一般平滑明净。重重萦绕的正方形的玉石墙和一排排直立的石灯笼左右相对，还有圣水池边整齐的石柱，这一切都在幽暗的月光中浮现着，显示出清晰的轮廓。

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