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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人,酒鬼和精神病行者(1)

浪人,酒鬼和精神病行者(1)

作者: Marina之一 | 来源:发表于2020-09-09 09:05 被阅读0次

                我不知道世界在何处被听见,我知道的,是它失真后人们淡淡的遗忘。

            凌晨四点,我再次被病痛折磨醒来,左脑神经由牙齿根部连入头顶再到耳蜗内部都疼痛难忍,神经衰弱如同极易崩断的丝弦,只能起身为自己倒杯凉白开,然后出门例行游荡一圈转移注意力。

            我是低危抑郁症患者,从小便与惊梦失眠做伴。低危抑郁症,搞笑的是俗称“天才病”,英文名Low Latent Inhibition,LLI。如果你看过《越狱》,里面温特沃斯  米勒饰演的天才建筑师迈克尔便是患有此症。患上这种病,智商高的是天才,智商低就会发展成精神分裂,但都逃不过精神折磨。天才与疯子,一线之隔,所以我,又恰好占据中间位置,拥有双重人格,时而理性克制至极时而又感性疯狂的要命,除了对自己坦诚一些,活的简单随意些,我是不敢让自己心理复杂化承受太大压力的,因为会崩坏。

            世界在我眼中,由于大脑无法控制思维闸门,所以纷繁复杂的信息流会一遍遍冲击自我意识,会看到比旁人更多的,感受到比旁人更多的东西,因为这些都是不由自主的。如果自我不够强大,没有足够的知识储备和逻辑分析归纳它们,那么自我就会被信息海湮没,消解,分裂。我深知这一点就是天才与疯子的界限,所以尽管偶尔会疯狂的做出选择,但理智的底线绝对会把自己困在一个安全的角落,构造安全屋。与世界保持疏离感,旁观记录但不逃避它和自己的联系,这是我从小就在做的功课。

            那么,就坐下来真诚的和你聊聊我这次出门后的见闻吧,我的朋友。我一般只会选择在住宅楼下闲逛,有时精神好的话会跑远一些,到我从来不曾走过的街道上去, 因为这样的新鲜感转移注意力往往更加容易些。今天状态很好,所以跑远一些,然后因緣际会,碰到了故事主角,一个浪人。又意外的,在聊天时插入一个不请自来的酒鬼,我们三,就坐在马路旁的阶梯上,仿佛化为一个人,一个失魂落魄的流浪者,却又是三个独立的个体,带着各自不为人知的心事,如同受伤的小兽般在静默的语言中互相舔治伤口。我们都自知不需要彼此和他人的同情,那是高傲的讽刺,都倔强笑谈他者在世上的幻影,却倒映着自己的彷徨失落。

            浪人五十高龄了,尘霜满面,衣服破旧,身旁只有一个旧书包和布袋子,一个装杂物的塑料袋,身下垫着货纸箱的旧纸板,纸板旁有个小碗,里面躺着几枚硬币。和大多数流浪者一样,他没有身份证,户口被当地派出所注销,没有工作,也没有社会信用,无法获得经济来源,会被视为“潜在危险”,自然无处安家,选择在外地流浪。他们没有名字,没有家人,就像这座城市灰色的影子,即使半夜醒来呜咽,也不会有人看见它的伤,但白天的人们看着这一切却觉得理所应当,或许是骗子呢?身份不明,四体不勤,对他人的刻板印象早已被媒体塑造的差不多了。

            我曾经在冬初的深圳街头流浪过,身份证丢失,身上只有几百元,就睡在花园长椅上,冷了就在24小时自助银行躲避寒风。可是,即使身处那种境遇,白天我还是会去图书馆看书 ,并在图书馆对面电影院的网上购买了一张电影票——《无名之辈》。因为自杀的强烈欲望和活着的意识在不停斗争,需要止痛剂,或者说,艺术安慰。没有身份证的人,不就是无名者吗?如同失去记忆的鬼魂游荡在陌生的城市,不会有人在意他们有怎样的过往,人们大都如行星般专注行驶在自己的轨道,善良与傻气愚蠢划上等号,所以淡漠反而以聪明理智做注解了。媒体上那一次次见义勇为遭遇欺骗,“感动中国”平民英雄的溢出,都让善良变得岌岌可危,成为人们随意挂在嘴边却视而不见的奢侈品了。我们的心脏因着太脆弱而在表面构筑城墙,冰封万里,不复柔软。

            那个半路杀出的酒鬼,其实就是个男人自尊心被打压的普通社畜罢了。可以是你,也可以是我。他白天骑车时在离浪人不远处跌了一跤,领导送他几百元的雪茄掉在地上,但他爬起时没察觉,骑电摩托走了。他后来骑车返回,就是来找那包雪茄,或说,找他失去的人的尊严吧。他问浪人看见没,浪人回答没有。他问我,我残忍地说很有可能被路人捡走了。他很失落,一屁股坐在阶梯上,忽然问我:“你为什么在这呢?是要同情他吗?”又问老人:“都是山东人,你看你怎么混成这样子呢?这么失败?就领着那一两千救济钱做乞丐吗?打脸不?”不等老人反应,取走他头上的帽子,“嘿,这帽子我戴戴~”躲过老人的欲拿回帽子手,之后,又直视我的双眼,道:“我娶你好不好,你嫁给我好了,我会好好对你的。我女朋友看不起我,你看这雪茄还有四根,哈哈……”我只是静默地看着发泄的酒鬼,又看着失落的老人默默的拿起自己的水瓶,缓缓倾斜,干净的水流静静如同他生命的小溪般任意沿着阶梯往远处流去,在地上留下暗色的斑痕。那时我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悲伤席卷着我,比自己独自漂泊的痛苦更为深重,我知道那是他的过往,埋在内心深处无人诉说,有着北人的傲骨却在异乡几十年失去姓名的活着。一个人即使有罪,可如果连宽赦救赎的机会都没有,为他人工作也会因无身份被骗而干白工,那他的未来在何处呢?我不知他的故事,不知他为何不尝试返乡办理证明,但我看见他会主动和身旁经过的熟人打招呼,会默默把超市门口垃圾拿去扔到垃圾桶,会将身下垫着的纸箱板完整折叠好送还超市员工。我看到他生命的微光依旧燃烧,四周却如此晦涩。

            我忍不住哭了,泪流满面。酒鬼慌了,想要拍拍我的肩背安慰,我因为防范心躲避开,他无奈的摊手:“别怕,别哭了,是不是被人骗了,不要难过……他是你的父亲,你是女儿吧,要照顾好父亲,好好孝顺他啊……”内心的另一处被他牵引出伤口,有家不能归,不愿归,不知何时归,这样的疼痛,一直被我麻木的忽略呢~父亲,这个字眼,带着原生家庭的伤痕累累,我日渐年迈的父亲,我又怎么忍心任由疾病摧折让他们继续活的和我一样痛苦呢?所以要忍耐,要治愈,要忍受黎明前的黑暗,“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我想发愿帮这浪人,以这个社会能够包容的形式,开出另一条路,帮助和他一样的人,自渡度人。

            天光微亮,一位大叔穿着清洁工工服拿着扫帚在我们右前方扫地,酒鬼和他打招呼,说:“来,把你扫把借我用用”。说着就拿起扫帚起来,嘴里说着“要为人民服务,扫扫地有什么”然后看到两个女孩到超市买东西,没有停好车,又让她们把车停在指定位置。女孩们撇撇嘴,绕过他骑车走了。他看着她们背影,说了句“你看现在的年轻人呀,真的世风日下了”。负责清洁的大叔一直说让他把扫把还回,等一会有领导来检查。他说你看你一个月本来四五千,扣了税保险什么的也就三千多,到手的却还不到三千,那其余的钱被谁吃了呢?你这么辛苦的工作,意义在哪呢?清洁的大叔直挺挺的立在一旁,无奈的笑笑不说话。似是自嘲,又似在思考。

            浪人已经取走酒鬼的帽子,干脆的打包好行李离开。我也决定回去住处,回去之前,对着又在阶梯上坐下的酒鬼说:“我知道你痛苦,看得明白,每个人都会经历不同的伤害,可你不该揭开别人的伤疤,伤人又伤己”。他让我坐下,说:“你觉得刚才那老头活着有意思吗?有尊严吗?有人尊重他吗?”

            我低头直视他双眼:“即使是乞丐,也有尊严,作为一个完整的人的尊严。我会找办法帮他的,不是像你刚刚说的要养他,你若不信,就等着看好了。”果决转身离开,他在我走远后又吼着嗓子说了句什么,隐隐约约被埋在风中吹散,一切都不得而知又确定无疑了。

            一个文明公正的社会,要追求现代化,是否应该马不停蹄地抛下所有不利经济社会发展的因素呢?就像抛弃落后贫穷的乡村 旁,抛弃孤寡无能的老人,抛弃庸俗琐碎的妇人,倡导城市文明,倡导年轻流量时尚潮流,倡导女性自强,当我们对于弱势和边缘群体的容忍度变低时,文明的包容度也日渐狭窄,所以各国,各地区,各体之间冲突不断。语言不是真正的巴别塔,你所听,所见,一切皆可为媒体营造的虚幻,所以辨别真伪的心识,才是所有界限之门解码的锁匙。这表面车水马龙的景观社会,内里就只剩下两个字:虚无。

            到此为止吧,如果一切尚好。

            蒽,这篇文章若对你有所触动,希望你能开始采取行动吧。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不必在意他人眼光,勇敢捍卫自尊地体面活着。唔,打赏的话帮忙做过公益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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