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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26

2019-11-26

作者: 安徐正静_a30f | 来源:发表于2019-11-26 19:06 被阅读0次

    天刚亮,院里传来冬冬的敲门声。母亲出去一瞧,是刘胖子。刘胖子冲母亲点头打招呼,母亲没说话,转身向屋里走去。刘胖子紧紧跟在后面。

    母亲进屋,蹲在灶旁,点着柴禾,淘米下锅。火在灶堂里哔吧乱响,燃的正旺。刘胖子满脸堆笑,看着母亲。

    母亲忙活了一会,对刘胖子说:有事里屋说吧。

    刘胖子一叠声答应着,和母亲进了里屋。

    母亲望着刘胖子,问:是不是村长让你来的?

    刘胖子点下头,又马上摇头。说:嫂子,就是村长不让我来,我也要看看嫂子。有几句话跟嫂子唠唠。论感情,哥在的时候,没少照顾我,哥不在了,我把狗娃当儿子,狗娃有事,我痛的几天没睡好。嫂子,说句掏心掏肺的话,咱哥在的话,他姓王的不得乖乖的上门来,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人家是村长,县里乡里领导都认识,平时在村里就吆五喝六的,没人敢吱声。

    泪水顺着母亲的脸颊淌下来,她打断了刘胖子的话。

    说:别提你哥,我懒得听。为了一个娘们,搭了一条命。倒叫我们孤儿寡母受苦。当年你哥在的时候,他整天狗一样,从早到晚围着你哥转。你哥死了,他姓王的呲着牙倒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你说吧,姓王的究竟怎么打算的?

    刘胖子吱唔了半天,最终没说出来。

    母亲有点急,说:你什么时候变得娘们了,烟不出火不进没个爽快样。

    刘胖子低声说:我怕我说了,嫂子你生气。

    你就一传话的,隔着窗户搭跳板,离门远着呢,我哪有功夫生你的气。

    嫂子,那我就说了。姓王的意思是狗娃住院花钱,他儿子也伤的不轻。狗娃把他儿子的脑子踢坏了,准备去住院。两下的药费就抵了,谁也不欠谁。

    母亲冷哼了一声,说:他儿子打娘胎里出来,脑子就坏了,怎么才想起去医院。我早料到他会说。不过没关系,他说怎么着就怎么着,我没意见。不过,你转告他,我把房子卖给他,让他给凑点医药费,我实在没处张罗钱了。

    刘胖子一拍胸脯,说:这事他必须答应,否则我这关他也甭想过。嫂子,你打算卖多少钱?

    你跟他说,看着给。如果念乡里乡亲的情面,算帮我一把。如果不念情面,我也没话说。

    我马上去。刘胖子出门而去。母亲不经意间,发现炕角放了二百块钱。她追出去,刘胖子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医院里人山人海。这年头,除了菜市场就属这里生意最红火。人们都争先恐后的奔向这里,向医生寻求安慰。世上最动听的谎言就是大夫的话,他们对病入膏肓的病人轻描淡写的描述病情,信誓旦旦的保证药到病除。转头又偷偷的告诉家属,赶紧准备后事,不然来不及。让所有病人在满怀希望中死去。

    一个年轻的护士走进病房,她轻轻的撸起狗娃的胳膊,一针下去,药液一滴一滴的流向狗娃的血管。

    狗娃闭着眼睛,静静的躺在床上。脑袋缠了厚厚一层绷带,只露出一双绿豆般大的眼睛。远远看去,就像一个等着下锅的粽子。他感觉头痛的厉害,青筋有节律的一跳一跳,心脏也随着一紧一紧。

    病房里静悄悄的,而走廊里却人声嘈杂。孩子的哭闹声,大人的呵斥声,还有病人的呻吟声在空气中回荡着。狗娃不想听,他呆呆望着屋顶,白色的屋顶上有一个小黑点。黑点有高粱粒大小。狗娃想,它是个什么东西?会不会突然掉下来?它掉下来会落在那里?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盼着黑点马上掉下来,又担心它真掉下来。如果真的掉下来,他需要另外寻找目标打发这无聊的时光。阳光透过窗户,斜斜的照在床上,留下一大片白色的亮光。

    有两天没有见到妈妈了。他想今天妈妈一定会回来了。左边床铺传来一阵笑声。狗娃将眼光转向左边,床铺上的老人倚着枕头,一个十几岁的姑娘正往他嘴里塞香蕉。那笑声就是小姑娘发出的。这是一个漂亮的姑娘,齐齐的刘海儿,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蛋,白嫩嫩的皮肤。狗娃想,还是城里的女人好看,皮肤白的像水葱似的,脸蛋就像夏天的西瓜,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他正胡思乱想着,感觉下面一阵尿急,他强忍着,没敢吱声。在这么漂亮的女孩面前撒尿,他实在不好意思。但是憋尿的滋味又实在难受,他小心地抬起双膝,尽量让膀胱减轻点压力。他希望女孩立即离开病房,但女孩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她正趴在老人耳边窃窃私语,一会又传出银铃般的笑声。这女孩的笑声在病房回荡,狗娃听得如醉如痴。他感觉这是世上最好听的音乐。

    妈妈临走的时候将自己托付给病房的室友。妈妈说,如果孩子拉屎撒尿麻烦大家帮一下忙。说着说着就落下眼泪。病床上的室友都纷纷劝慰妈妈,让她放心。她千恩万谢后依依不舍的离开病房。第一次撒尿就是左床的老人帮忙拿的夜壶。老人病不重,每天打完点滴都会出去散步,临走之前,都会帮狗娃将夜壶拿给他,狗娃就会满满撒一泡,老人去厕所倒掉。今天老人的孙女来看他,他非常高兴,话特多,爷俩亲亲密密的聊个没完。

    狗娃感觉自己的膀胱就像打饱气的气球,虽然就会砰的一声,炸的满天飞。他艰难的动了一下身子,一股暖流从裤裆里涌出来,他感觉屁股暖暖的,浑身一下轻松了。

    狗娃用手将被子使劲裹了裹,直挺挺的躺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不知过了多久,女孩站起来,背上包,摆手和老人再见。狗娃望着女孩开门离去,一颗紧绷的心一下轻松了。他大大方方的敞开被子,一股尿  臊 味扑面而来,一会屋子里就充满了怪怪的味道。

    母亲回医院的时候,已是晚上五点多。她给狗娃买了热乎乎的大包子,将卖房子的钱全部交了住院费。一通忙乎,累的虚脱了一般,没有一丝气力。

    母亲轻手轻脚的凑到狗娃病床前。狗娃睡的正香,嘴角动了动,露出一丝笑意。母亲拉着狗娃的手,坐到床上。眼神里满是怜爱。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狗娃感觉手暖暖的,他睁开眼,母亲正牵着他的手静静的坐在身边。娘,你多咱回来的?我睡的好沉,竟然不知道。

    你赶紧帮帮我,狗娃对母亲说。

    他把手指了指裤子。母亲把手探进被子,湿乎乎的。母亲默默的帮他换了裤子。又去找护士换了被褥和床单,狗娃感觉躺着舒服多了。母亲悄悄的问:怎么搞的,尿床了?

    狗娃脸一红,小声说:忍了半天,没忍住。

    怎么不叫对床的爷爷帮你?母亲责备道。

    狗娃沉默了,他耳畔突然响起女孩银铃般的笑声。

    母亲用毛巾给狗娃擦了擦手。小心的把包子扯开,一点一点的喂给狗娃。狗娃 小心的嚼着,每吞咽一口,头就钻心的痛。他怕母亲担心,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勉勉强强吃了大半个包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狗娃的头上的伤口也慢慢的结痂。他已经可以下床活动了。清晨,狗娃站到窗边,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脸上,他打开窗户,贪婪呼吸着空气。这清晨的空气清新而新鲜。他久久的望着楼下,人群熙熙攘攘,来来去去。

    同病房的老人昨天出院了,家人来了一大堆。闹闹哄哄的,狗娃找了半天,却没有看见那天的女孩。他想,或许永远也不会再遇到她了。老人走过来,轻轻拍拍狗娃的肩头,说:狗娃,爷爷走了,那天伤养好了,去爷爷那里玩。狗娃使劲点点头。

    自从老人出院后,狗娃变得沉默寡言。每天都早早的站在窗口,静静的望着窗外。他心里好像在期待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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