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是人千里

文/小米咖啡

纷纷坠叶飘香砌。夜寂静，寒声碎。真珠帘卷玉楼空，天淡银河垂地。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

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残灯明灭枕头欹，谙尽孤眠滋味。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

这是范仲淹的《御街行·秋日怀旧》。

印象中的范仲淹是念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之人，心怀天下，为民兴利除弊。这样的人总觉得应该是宠辱不惊、去留无意的。怎会有太多的伤春悲秋，儿女情长呢？不过这才是范仲淹吧，侠骨之外，亦有柔肠。

漫漫长夜，清冷寂静，叶儿飘落，窸窸窣窣，如闻一声声轻轻的叹息。玉楼空空，珠帘卷起，仰望苍穹，月华如水。年年都是这轮皎月，年年相思的人都远在千里之外。

相思的愁肠已经寸断，欲借酒消愁，却难以沉醉。酒还没入口，却先化作了相思泪。夜已深，残灯孤盏，忽明忽暗，挑灯倚枕，不禁泪眼朦胧，难以言尽这孤独的滋味。想来这苦苦的等待，应是遥遥无期。万千思愁，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这首词里，最喜欢的是“天淡银河垂地”这一句。只有六个字，却极有画面感，不禁想起异曲同工的杜甫的“星垂平野阔”，多作解释反而显得画蛇添足。

古人的感情是含蓄的。很多无法说出口的深情，都留在了诗词里，都寄托在了月亮上，都藏在了酒里。但这相思，酒是无法消解的。喝越多，反而越清晰地折磨人。它告诉所有人，借酒消愁愁更愁。酒，从来都不是相思的解药。

古人的感情是内敛的。爱恨离愁的情绪，在心里早已经翻江倒海，但话即使已经到了嘴巴，终是说不出口。欧阳修的“尊前拟把归期说，欲语春容先惨咽”，苏轼的“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柳永的“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哪怕泪流成河，都未说一个字。像作山水画，表达喜欢含蓄，喜欢委婉，喜欢留白。最喜欢的方式是最好我啥都不说，你就能一眼看穿，称之谓心有灵犀一点通。

有时想想，挺累的。直接说，三个字，我想你。不然，想那么多，的确容易失眠，谙尽孤眠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