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柴青初二下册的时候,鸡娃又回来当他的“鸡娃”了,不过不是打他,也打,打得少,更多的是欺辱。比如骂他是“告花子”(重庆方言:乞丐),带着他的妈。
“呦呦呦,批叫花儿又来了,日你妈哦这回是装狗还是变猪儿啊”柴青头也不回,自顾自往田里走。
鸡娃不饶他,拉着晓蓉跟着柴青唱他自己编的曲儿“告花子不要脸,装狗装猪骗人钱”
“告花子不要脸,装狗装猪骗人钱”
晓蓉被鸡娃拉着,手腕有点痛。柴青其实已经对鸡娃说的话麻木了,但他身体里面还是有点受伤,因为有个胸脯晓蓉在。
“告花子不要脸……”
鸡娃一路跟到田边,看到一群大人和小孩,还有那“迫击炮”,就不继续叫了,反而笑嘻嘻地寻人群中熟悉的身影了。
柴青爹招呼柴青过来,留着长头发的男人递给他一把锄头,然后告诉他“你去田里挖土,挖一会儿就抬头看镜头”
他知道镜头就是那个穿蓝色褂子的胖子肩上扛的“迫击炮”。他照做,本来就是个农民坯子,挖土对他来说不是难事,尽管被十多个人围着看,还被一个“迫击炮顶着脑门”。
当他听到长头发男人“咔”的声音后,他开始冒虚汗了,如往常一样,这里的十几个人里,有他朝夕相处看笑话的仇人们。
他不知道这次要穿个什么衣服,是像上次那样给他穿个狗服抬脚撒尿,还是上上次那样给他披块猪皮趴在地上睡觉。
他只希望不是狗服,因为这次来看热闹的人有小英。小英是他同桌,有一头蚂蚁黑的头发,还有微微起伏的胸脯,有一双眼睛,亮晶晶像夏日泛着树影和光的小溪水。当着她面表演抬腿撒尿,会让他受身体里面的伤。
可这仍然由不得他决定,得这个长头发的男人决定。还好这次他幸运,是兔子服!粉色的,还有两个耳朵。长头发那男人让他跟着学扭腰,柴青觉得他扭得像一条正在被鸡啄食的蜈蚣。
长头发喊第二个“咔”的时候,他不害怕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可以回家了。
长头发数了五张红色钱给爹,爹点头哈腰地接过,送别了长头发一行人。
柴青成了个“明星”。
当然,这称呼仍不是他选择的。
那是他初一的夏天,有一群年轻人穿着红马褂,坐着大货车,来到了他们这个村。
广播说“嗯…嗯嗯!喂!喂!村民朋友们,红十字会的年轻人来给我们的子女送衣服啦,每人四套,夏装两套,冬装两套。听到广播的朋友带着孩子来村支部领。”
柴青被他奶奶拉着,来到了村支部,有个扎辫子的漂亮红马褂登记了他们家的信息,然后带着他们去货车旁边,又有一个散着头发的漂亮红马褂来给他量身高,他看着这姐姐身上的红马褂。
不是说好“红十字”吗,怎么这个“十”是白的?
这姐姐量到头的时候,看了他一眼,然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笑了起来,然后从裤子兜里掏出个白色的小板板,对着柴青,然后一边盯着小板板,一边招手让她的红马褂仇人们过来,那群仇人聚集到柴青身边,看着他也开始笑,也拿着出板板对着他。
“围到那点儿干啥子?快过来做活路”一个成年红马褂叱责了一声,这群红马褂仇人就散开了。那散头发的漂亮红马褂趁着跟他量身高的机会,用手摁着他的头靠着自己的胸脯,把白板板举到半空,对着白板笑,然后起身拍了拍胸脯上沾的灰,也对柴青笑了笑。
回到家的柴青感觉头上有块地方在发热,就是靠着漂亮红马褂胸脯的那块地方。他的脑袋从没靠过这么柔软的一个地方,比他靠在新搭的泥巴田坎还软。自此以后,女娃儿的胸脯进入了他的人生,也是自此之后,长头发男人,迫击炮,奇怪的衣服也进入了他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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