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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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在我第八次路过单位办公室的时候，我第四次看见办公室的那个孕妇姑娘捧着肚子在花坛边呕吐。她留着一头轻柔又干枯的披肩发，为了方便呕吐，她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来把自己的头发撩到耳朵后面去。吐完后，她一般会大声地咳嗽，仿佛要把胎儿从嗓子眼里咳出来似的，最后慢慢踱回自己的座位，喝点儿热水。

她的脸很黄，没有化妆，眉毛刮的很干净，嘴唇是苍白的，从眼睛下方到鼻梁布满了褐色的斑点。呕吐过后，她黄褐色的面孔上总会长时间笼罩着一层黑色。

呕吐是我们单位孕妇的主要工作任务之一，另一项工作任务是闲谈。不过，其他人的工作看起来也同样如此。我一向很佩服他们能不停地从一个空白聊到下一个空白，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能面不改色地说上三天三夜而从不发表任何个人观点或提供任何信息。

我们单位的人经常在公共场合高谈阔论自己和别人的私生活，她当然也不例外，似乎除此之外人们也没什么其他想知道的东西了。她是在一年以前结婚的，听起来没什么特别之处，正如一年以后的呕吐，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之处。起初，她并不想嫁给那个年纪比她大太多的男人，但最终她向现实和命运低头了。这么说吧，现实是她父母，命运是她丈夫。总之她结婚了。

她的丈夫是个脸色和她一样黄的男人，脑袋长得和其他人差不多，肚子鼓起的程度也和其他人差不多。每当看见他们两个一起出现，我总会产生一种时间倒流的错觉，第一天，她才从他鼓起的腹部里钻出来，第二天，她从新婚的床上爬起来，发现自己的腹部也鼓起来了。第三天，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看起来就像一组俄罗斯套娃。

她的丈夫从来不曾在我们单位出现过，但却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将她包裹起来了。在每一场闲聊大会中，她总能不失时机地微笑着将话题转移到丈夫的工作上，从她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在她坐着的椅子上，缠绕成几缕蛛丝。

另一项能证明她丈夫存在的道具是她的保温杯，有一次里面装的是稀饭，有两次是参茶，其余时候是家里带过来的热水。

你老公对你真的挺好的。有个笑容模糊的女人最后总结道。是啊，责任心，她附和着。仿佛为了证明对方的观点，她郑重地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热水，把责任心喝进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