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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明月征文作品      《医者入世》

秦时明月征文作品      《医者入世》

作者: 周昱弦 | 来源:发表于2017-06-10 01:14 被阅读2514次

    (我只是搬运工,复制于微信秦时明月公众号)

    《医者入世》月光下的雾凌花

    梗概:学者贵于行之,而不贵于知之。

    简介:医者行于天地,可选前途有二:一者精研学问,著书立传,以供后世瞻仰讲学;二者泽被苍生,救死扶伤,妙手留存万千性命。前者安,后者危。前者从医道,后者尽医心。

    究竟是安于一隅,以求医道传世,还是奋不顾身,加入时代浪涌?她的心,究竟指向何处?

    镜湖三百里,处处皆可入画。

    一位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撑着小船,划开碧可见底的秀水,缓缓靠近渡口。碧水之中,莲花方露尖角,不闻香只见色,娇艳可爱。

    她着一身浅蓝色的常服,淡色丝巾包发,身后背着装载满满的药篓,正是刚刚采药归来。

    船泊在渡口,少女先将船上的绳索系于渡口桥栏,方才抬腿一跃,稳稳落于桥上。

    落地一瞬间,镜湖的风吹动她的发,露出她姣好的脸庞。她抬手拂开遮住眼睛的发,紫色的眼眸灵动清丽。虽称不上绝色,却自有一派气质流转。

    少女自行了十几步路,便背着药篓进了医庄的门。

    “师父——”轻声呼唤,却未听得应答,少女脸上不禁露出疑惑的神色。

    再向前走几步,便听到医庐方向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医庄鲜少来客,不知这是谁?想罢她轻手轻脚,走到医庐门口,侧耳倾听。

    药庐内,镜湖医庄主人念端背窗而立。日光从她身后照进来,逆光而视,隐约可见她的眉头皱起,神色不愉。

    与她对峙的是一个年轻男子,年约二十有五,正低头垂眸,弯腰打揖。虽体态谦卑,却难掩华贵之气。

    “……先生,墨家如今已如石锤悬丝,若是再不能增添助力,只怕是……”

    男子欲言又止,礼贤下士之态并未打动念端。

    她鼻息微动,轻启薄唇,清冷的嗓音便从口中流出,“巨子言重。念端不过略通岐黄,岂敢担兴复墨家之责?况且墨家显学,天下尽知,又何来悬丝之说?”

    男人闻言喉头微哽,眼中伤感难抑。他言道,“六指巨子前时同先生交好,我墨家弟子亦屡屡得您救助。我等早已视先生为自家之人。乱世命危,还望先生随墨家入世,共反暴秦,救苍生于苛政之中!”

    字字千金,如石掷地。门外少女的紫眸亦随之颤抖。

    屋内念端却是下巴微抬,眸生冷意,“天下苍生若有伤痛病症,只管找我来治便是!世道艰险,医家,只求传承济世绝学。”

    “先生……”男子抬腿向前一步,似有什么话要脱口而出。

    “不必再说了——”念端冷声打断,缓缓转身面向窗外,温和的声音里透出几分决绝,“医者济人,侠者济世。众人拼杀于乱世,伤亡何其多也?医者所能,不过再多救几人罢了。”

    男子利眸望向她,终究再次拱手作揖道,“墨家诸事繁忙,在下告辞了。”

    念端平视窗外,沉静无言。

    燕丹手中拿揖,步履沉重,转身打开门时,却见一妙龄少女,微微抬头看他,紫色的眸子映出他的身影,带着一股少有的灵气与柔性。只是一瞬,她便合了眸,指尖用力握在药篓的带子上,似有问题,又似有答案。

      这少女是……燕丹瞳孔微缩,脑海中猛地划过一道灵光。但是他还没来得及抓住,便被打断了。

      “蓉儿,替师父送客。”

      “啊?……是。”少女从自己的思绪醒来,忙弯下腰,信手将药篓放在一旁,抬手一引,“巨子,这边请。”

    医庄门口。

       “多谢相送。”燕丹微微低头,“告辞。”

    “巨子慢走。”少女亦微微垂头。

    燕丹转身欲走,旋即又转过身,抬手向少女一揖,“刚刚在下失言,惹念端先生不快,还请蓉姑娘替在下致歉,为尊师宽心……另外,还有几句话请代为转达。”

    少女抬头,微微侧了侧秀美的脸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燕丹见状眉心一跳,神色顿时肃穆起来,“医者兼济天下苍生,先生尤为仁厚之人,墨家上下都极为钦佩。”

    “然苍生涂涂,独守于方寸之间,倾尽一生之力,又能救得几人?”

    “在这乱世之中,秦军所过之处,皆伏尸百万。”

    “念端先生——”说到这情绪愤慨之处,他竟不禁抬首扬声道,“您的绝世医术,您的医者仁心,难道就只能种于镜湖,不能洒于天下吗?”

    “……”少女启唇,想要辩白几句,却又无话可说。

    “无论何时,若先生能改变心意,我墨家上下衷心相迎!”燕丹肃然转身,“告辞了。”

    少女愣了一瞬,方才对着男子离去的背影点头还礼,转身进了医庄。

    念端仍在医庐窗前站着,右手负于身后微微握紧,脸上露出一丝愁容。

    “师父——”少女乖巧地推门进来,缓步走到念端身旁,轻声道,“我回来了。”

    念端回神,莞尔一笑,“为师与你一起去分捡草药。”

    少女见她开心,便也笑了。只是眼底深处,终究是藏了心事。

    药庐里。

    柜台上摆放着新鲜的药草。念端站在柜台后,一个个捡起,又一个个放下,悉心查验着。

    少女坐在靠窗的桌前,目视窗外,手下习惯性地捣着药臼子,发出“哒哒”的声音。少顷终是忍不住询问,“师父,您为什么不答应燕丹巨子的请求?加入墨家,我们不就可以救更多人了吗?”

    念端望着她澄澈的眸子,面色依旧柔和,“如今外世纷乱,若是卷入其中,恐招致祸患。我们是天下苍生的守护者,医脉断绝,乃是乱世大忌。”

    少女又去低头捣药,唇角微呡嘟囔道,“难道我们就待在这医庐里,守护天下吗?”

    “……”念端眉头微皱,思索良久后,终究还是摸着少女的头发笑叹道,“救人的方法有很多种,不闻外世纷扰,精研医道,得以著书传世,也是一脉医途啊!”

    捣药声阵阵,少女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镜湖之畔,莲花骨朵微微张开裂口,香气缓缓从中溢出,正是开放之兆。

    斗转星移,五载匆匆。

    念端身为医家佼佼,净日救治伤病,殚精竭虑,终是劳乏交加,大限将至。

    端木蓉跪于念端榻前,神色哀戚。当初的少女如今已长成佳秀如兰的女子,她轻咬薄唇,美眸中带着朦胧的雾气,泪在红红的眼眶打转,将落未落。

    可是今日念端的精神却极好。她歪倚在床头看着自己的小徒弟,脸上带着慈爱的笑意,言谈间神智清明,“傻丫头,哭什么,人都是有这么一天的。”

    端木蓉将嘴唇咬得更紧。

    “前几日师父予你的医书,你可读了?”

    “……读了。”端木蓉喉头哽咽,随后又无所觉般喃喃重复道,“读了……”

    念端垂眸,掩去眼中愧疚之色,柔声道,“我蓉儿天资聪颖,悟性又高。若是能够远离纷争,精心钻研医道,定能够著书立说,将这救世绝学传承下去。”

    端木蓉鼻头一酸,泪盈于睫,忙应声道,“谨遵师父教诲。”

    “那便是我医家大幸了。”念端疲惫地眨眨眼,情不自禁的抬手唤道,“蓉儿……”

    “师父——”端木蓉忙向前膝行了两步,小心翼翼地捧住恩师的手,“蓉儿在——蓉儿在这里——”

    念端看着她澄澈颤抖的双眸,终于忍不住道,“为师……放心不下你啊!”

    端木蓉终于泪如雨下,抽噎道,“师父放心,弟子定会一心研读医书,不离医庄半步。”

    念端看着眼下一双纤纤妙手,修长白皙,那是蓉儿一心为拯救苍生,练就出的本领……

    念端突觉浑身胀痛,终是重重地闭上了眼睛,强忍着喉头腥甜叹道,“罢了——你且——随心而去吧!……咳咳咳!”

    “师父!!!”

    而此时,一向幽静的镜湖医庄内,已经站定了二三十人。

    他们有的做江湖草莽打扮,也有平民男女,携老扶幼。个个站在屋外张望,议论祈祷,焦急担忧之色有的挂在脸上,有的藏在眼中。

    “师父!!!”

    突然听得屋内一声哀恸声传出,几十个人竟安静如深潭之水。

    年轻女子的哭声从屋内阵阵传来。俄顷,一位江湖打扮的壮汉神色肃然,抬手过头顶,弯腰向屋内深深一揖。众江湖人士纷纷效仿。

    平民们不懂这些规矩,只得伤心叹息,有的竟掩面痛哭起来。

    念端过世后的第三个月,墨家巨子再次造访镜湖医庄。

    恰逢一位老妇携一幼童从医庄走出,两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生活似是困顿至极。

    “谢谢蓉大夫。”老妇连声向随后出来的人道谢。

    端木蓉微微点头,并不说话,神色之中哀戚尚未褪去。她目送老妇祖孙离去,才转身向墨家巨子点头致意。

    “端木姑娘。”燕丹询问道,“前几日在下送来的那一男一女,如今可还好?”

    “女子尚可。”端木蓉点头应道,“只是男子时常昏睡,还需静养一段时间。”

    燕丹点头,旋即话锋一转,“五年前,在下曾邀尊师加入墨家,未得应允。不知五年后,端木姑娘的想法,可有改变?”

    “多谢巨子厚爱,只是……先师之命不可违。”端木蓉眼中隐隐划过一丝伤感。

    男人神色未变,只是沉重地点头道,“天地不仁,以碌碌苍生为刍狗。医者,救治众人于危亡间,乃是大德之业。我燕丹在此立证,我墨家但有一人在,必护端木姑娘周全。”

    字字句句,重如山岳。端木蓉心中更恸,却只能能勉强自己道一声“多谢”。

    端木蓉送别燕丹。正待转身回去,却听得一阵箫声,奏者有意,听者有心,医庄内的彻骨哀戚更重几分,连湖中本应盛开的蓝莲,也似乎受了影响,颓靡不振。

    夏日燥热,午时更甚,空气中一丝风也没有,闷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山下环境终究比不得镜湖,但是采药却又是必须要做的。

    恼人的蝉鸣从稀疏的树叶中传来,端木蓉用双手提扶了一下背上的药篓,然后腾出右手拢了下鬓边的发,用手背擦了擦脸颊上粘腻的汗液。却不经意间听到前方传来的吵嚷之声,团团人群似乎围住了什么。

    再向前走几步,便听到了一些议论之声:

    “哎呀真是可怜啊!这么多人……”

    “说是怕传染都要烧了,整个村子,几百条人命啊!怎么能……”

    “嘘小声点……”

    端木蓉眉头微皱,又快走几步,口道谦让地挤到了人群里面。

    八个身穿盔甲的士兵手持长矛,冷脸站在人群对面。

    他们身后摆放着一排长长的栅栏,将路的两边隔离开来。栅栏内,也有士兵手持长矛守卫,还有的手中端着木盆,来来回回泼洒着什么,油乎乎的黑渍从盆里淌出来,那刺鼻的味道……

    端木蓉心中一惊,眼睛微微睁大,是火油!

    围观的百姓们有的难忍地掩住口鼻,有的以手作扇,不停地在自己脸前摆动着。

    端木蓉正欲上前询问,栅栏里却又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约莫只有十岁的孩子突然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他看上去干干瘦瘦,正费力地向栅栏外——端木蓉这个方向跑来。

    周围的人群见状,眼有怜意,却纷纷后退。端木蓉近身立时出现了一片空地

    而对面栅栏里的几个兵士,立刻抬起了长矛,做出攻击的姿势,小孩子还在跌跌撞撞得奔跑中,便突然被几杆长矛叉住了身体,动弹不得了。

    “别让他跑了!”

    “挡住他。”三四个人边呼喊边从后面追赶过来,他们身上穿着白色的粗麻衣服,下面隐约可见和外面士兵们同样式的盔甲。

    端木蓉鼻翼微动,闻到了他们身上浓郁的草药味。

    长矛得以放下,外围的士兵立刻后退几步。小孩子被后来的几个人扯住了胳膊,双脚离地,硬生生地架了回去,挣扎间隐约可见胳膊上的白斑。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娘病了!我要去找大夫救我娘!你们这群怪物,放开我!”

    渐行渐远的孩童哭喊,衬着闷热的空气,聒噪的蝉鸣,让人心里越加的沉重压抑。

    端木蓉上前几步,对着栅栏外最左侧的士兵肃容开口,“我是大夫,这里是不是有什么疫情?”

    那士兵虽盔甲打扮和其他七人无异,但是左臂上绑着的袖章,表明他高人一等的职位。

    “去!无关的人都到一边去!”那人极为不耐地瞟了瞟眼前的女子,将右手的长矛换到了左手中,扬声驱赶道。

    端木蓉面上隐隐怒容,“若是疫情,请让我进去看看。”

    那人抬起右手,在脸旁呼扇着取凉,“不用去了,之前请了城里的大夫,说治不了。郡守已经下令了,趁着瘟疫还没蔓延,赶紧烧了!”

    “城里大夫不能治,我能!”端木蓉提高声音,语气也变得急促起来,“让我进去!”

    “你……赶着找死啊!”那人极其不耐地左右晃了晃手中的长矛,“赶紧走!别多事!……还有你们!看什么看?!都散了散了!”

    刚刚因变故惊到的人群,这时再次吵嚷了起来。

    兵刃在前,端木蓉依然神色坚定,硬声道,“我说能治,就能治。倘若真治不好,一起烧了便是!”

    话音落地,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风,拂起她额前的发。衬着这字字珠语,让周围人心里都无端畅快了些。

    那人愣了一愣,似乎没想到眼前这具柔弱的身躯里,居然会有这么坚强的力量,于是只得强声训道,“郡守大人已经下令,望乡镇要严防死守,任何人不得进出!你说再多也没用!”

    “你们这是草菅人命!”端木蓉厉声斥道,说着竟抬脚要往栅栏里走去!

    “兄弟们拦住她!”那人反应过来立时呼斥同伴,其他人立刻提起长矛,向端木蓉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几个高大的男子突然出现。他们穿着普通百姓的粗麻衣服,作势挡住了士兵的武器,其中一个口中讨好求饶道,“哎呦军爷莫动武,这姑娘我们认识,是个好心大夫,就是脾气有点直。上次还去我们村治病来着……”

    说话间,这人回头向后面左右使了眼色。端木蓉心中一恍,左右立刻便被两个年轻女子架住了胳膊。

    “你们……”端木蓉正要说些什么,一句女声迎风入耳。

    “蓉姑娘别担心,我们巨子已有安排。”

    巨子?墨家人?待端木蓉缓过神来,已经被带离了好远。

    镜湖医庄,医庐里。

    端木蓉弯腰看向下方。她的额头上渗出汗珠,眼神却犀利认真,手中银针也下得极稳。

    一旁站立的青年女子立刻上前一步,抬替她擦擦汗,随后又退了回去。

    屋内还有一名女子,正在给木盆换水,间隙往这边望过来。

    如此针灸了两个时辰后,端木蓉终于直起身子,放下手中余下的银针,呼出口气,“有办法了。”

    一旁的女子见她神色疲倦,立时扶住了她,“蓉姑娘小心,先歇歇吧!”

    “不碍事。”端木蓉抚开她的手问道,“其他病人呢?”

    “一部分巨子命人安置起来了,还有一部分,正在替换。”那女子忙说道。

    另一个女子端着水盆过来,放到木架上,嘻嘻笑道,“那些士兵贪生怕死,不会细查染疫的人。事后人发现不见了,他们也不敢报告上去,只会烧个空村了事。蓉姑娘来洗洗手——”

    “多谢。”端木蓉边洗手边淡淡道,“贵家巨子手段确实高明。我应代自己与望乡镇百姓当面谢过才是。”

    先前那名女子伸手为她递上一条干净的汗巾,“蓉姑娘不必客气,兼爱乃是祖师爷亲定的教义之一。天下有无数受苦受难的百姓,只要我们力所能及,就一定会倾力相救。”

    端木蓉擦手的动作微微一顿,“非攻墨门,兼爱平生。我有所耳闻。”

    女子闻言立显高兴神色,“我们墨家上至巨子,下至普通弟子,都谨守此道。”

    端木蓉无意识地握了握手中的汗巾。

    “唔——”一阵轻微的呼痛声惊扰了屋里三人,塌上的孩子缓缓睁开眼睛,张口唤道,“娘……”

    端木蓉走过去,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语气却柔和无比,“你觉得怎么样?”

    孩子无暇顾及其他,只定定地看着眼前的漂亮姐姐,干瘦的脸上露出些迷茫,断断续续地说道,“头不疼了,身上也不痒了……姐姐,是你治好我的吗?”

    端木蓉点点头。

    “你是大夫吗?”那孩子神智渐归,脸上露出些微惊愕,“那你能救我娘吗?”

    端木蓉抿抿嘴唇,郑重地点了下头。

    “真的?”那孩子一下激动起来,挣扎着要起身,“那你能救我们村里人吗?”

    端木蓉忙伸手想按住他,“不要动,你还没完全好……”

    只是忙碌两个时辰的疲惫,竟让她制不住一个十岁左右,张牙舞爪的孩子。

    “姐姐,姐姐,救救我们村里人,——那些城里来的大夫,都不跟我们说话,就说我们没救了,姐姐——我们不想被烧死——”那孩子紧紧抱住端木蓉的腰,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哭的声嘶力竭,声泪俱下,“救救我们——”

    同屋的两名墨家女弟子先是被这孩子的动作惊到,待听清他的哭喊,竟都忍不住掩面哭泣。

    端木蓉任他将自己的腰勒得生疼,目光却落到一旁桌案的医书上,那是她上个月刚刚动笔的书传。

    “救救我们——”孩子仍在奋力哭喊。

    人体的温度在端木蓉周身蔓延。过了良久,她终是闭了闭眼睛,在心的撕扯中得到了答案,“我会救你们的,你们不会死……”

    旁边二女忙过来掰开孩子的手,放端木蓉自由。

    恰在此时,医庄外有人叫门。

    “蓉姑娘,我们送病人过来了。”

    十几个墨家弟子两两抬着担架,候在门外,为首的人看着开门的女子恭谨道,“巨子吩咐,叫我们按染疫轻重,每天送病人过来。”

    说着向身后看了看,尴尬道,“这六个,真是都拖不得了……”

    端木蓉看着那些担架上垂垂将死的百姓。继而又分神看了看众墨家弟子,他们出了很多汗,但手臂却绷得极紧,担架稳稳地托在他们手中,个个脸色肃穆沉重。

    端木蓉闭了闭眼,“明日,不必再来了。”顿了顿,随后以一种更坚定地口吻说道,“我定会前去。”

    一个月后,大火终究是烧起来了。漫天火光映得端木蓉的脸通红,周围震天的哭喊声刺痛着她的耳膜。

    天灾求时,这一个月她极少休息,也只救下了些许。剩下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去……

    火光越来越亮,房屋崩塌声轰轰传来,掩盖了幸存百姓的哭嚎与绝望。

    端木蓉望着火光,眼中滑下几行清泪。

    原来在镜湖外,在那乱世中,人们竟是这样活着的吗?

    眼见人死去,却无能为力。这样的她,真的算得上是天下众生的守护者吗?

    ……

    念端的墓在镜湖边,周围绿草如茵,几朵野花随风摇曳。后方流水缓缓淌过,碧影托蓝莲,一派明净平和。

    端木蓉静跪在念端墓前,任风拂发。她先稳稳地磕了个头,才直起身望着墓碑沉静地说道,“师父,徒儿来向您告别,徒儿要暂时离开医庄了。”

    “徒儿终究还是没能救下所有人……徒儿不孝,还是违背了您的意愿,加入了墨家。”

    端木蓉微微低头,眼中有愧疚,但更多的是决心与坚毅,“著书传世,安稳余年。师父,徒儿终究还是做不到。”

    “医家之规,凡我医家弟子,可撰写医书传世,亦可入世行医。”

    “徒儿愿择二,随心而行。即使祸及自身,亦不悔矣。”

    说完,端木蓉重重地向念端的墓碑扣了三个头,然后缓缓地站起,转身离去。

    风扬起,端木蓉抬起手拨动发丝,在乌发的缝隙间看清了十步外的那群人。

    银发女子,手持玉箫,绝色倾城。

    白衣剑客,长身玉立,俊秀冷然。

    粗犷大汉,魁梧雄壮,英雄本色。

    黄发青年,阳光开朗,神采奕奕。

    侏儒老者,腆颜在侧,抚须而笑。

    一位身着黑白长袍的男子,头戴斗笠,站在众人中间。

    非攻墨门,兼爱平生。

    端木蓉抬起右脚,一步一步,坚定地向他们走去。

    身后,一朵蓝莲花盛放,花心晶莹剔透,花瓣带着湖水,香气随风漫溢开来,久久不曾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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