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医院急诊室的门前,谭宗明心乱如麻。在公司里,当他看到白疏桐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的样子时,他仿佛听见了世界崩塌的声音。那一幕,让他想起了当年的苏简。
闻讯赶来的安迪亲眼目睹了让她难以置信的一幕:谭宗明红着眼睛,面目狰狞,仿佛要吃人一般,加上他衣服上的斑斑血迹,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显得尤为可怖,他不断拍打、撞击急诊室的门,大声嚷嚷着要进去,疯狂的模样扰得路人不得安宁,纷纷侧目。
安迪犹记得从前金融危机时,谭宗明都不曾皱过眉头,一度让她以为即使世界末日来临,他的内心都不会起一丝波澜。而如今,他赔尽了一身的风度,竟然失态到了这种地步,令她咂舌。她终于明白了白疏桐在他心里是何等的重要。
安迪上前拉住谭宗明劝他冷静一点,却被谭宗明一把甩开,谭宗明对她喊道:“安迪,你记不记得当年苏简就是这样死在手术室里的,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桐桐跟她姐姐一样,我要进去看着她,守着她,我不能让她死,她不可以死。。。。。。”话还没说完就被苏仪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差点摔倒在地上。
“你闹够了没有?”刚刚赶到的苏仪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
谭宗明这才安静下来,满脸惊恐的望着苏仪。
正在这时,急诊室的门开了。
“谁是白疏桐的家属?”医生问道。
苏家人和谭宗明立刻涌了过去,将医生团团围住,争先恐后的问道:“白疏桐怎么样了?”
“病人腹部有三处刀伤,伤口很深,万幸没有伤到要害,但是失血过多,情况非常危险,所以她现在必须马上动手术,你们跟我过来签个字,”医生从容不迫的回答说,“病人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了,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孩子?”谭宗明惊愕不已。
医生惊讶道:“你是病人家属,她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你不知道?”
谭宗明眼前一黑,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幸而被安迪一把扶住。
“瞧瞧你干得好事!”苏仪怒目瞪着谭宗明,举起巴掌又要揍他,却被苏幕拦住。
“爸!爸!妹妹做手术要紧,咱们先去签字,宗明的帐过后再算!”说着强行把苏仪拖走了。
那一夜,白疏桐回了自己房间后,坐在书桌前发了半晌的呆,对于安迪等人的敲门声和唤她名字的声音充耳不闻。随后写了辞职信,分别发给部门经理和人事部。等她走出自己的房间,安迪、曲筱绡、樊胜美包括关雎尔已经不在屋里了,整个2202一个人都没有。她下楼时看见谭宗明正蹲在地上聚精会神的捡东西,她的心又开始狠狠的疼了起来,她不想让他看见她,索性绕道小路出了小区,连夜坐车回了苏州,去了父母墓地,徘徊直至天亮。
正如谭宗明所料,白疏桐此次回苏州的确是来找徐悠悠的,她就是想亲口问一问徐悠悠为什么要做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她想劝她或者说拖也要把她拖到派出所去自首。她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徐悠悠。为此她甚至去了徐悠悠的家里,和她家公司,不仅没找到徐悠悠,连徐悠悠的父母都不知所踪。从前跟徐家熟识的人听她问起,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令她十分不解。
于是她只得徒劳无功的返回上海。她不知道的是,她回苏州的时候,谭宗明在上海发疯似的到处找她,等她回了上海,谭宗明却跑去了苏州,就这样,两人竟生生错过了。
那天,她突然收到公司同事的信息说有一个叫徐悠悠的女孩来公司找她,她立即赶了过去。面对徐悠悠,她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就只见徐悠悠的眼睛里像淬了剧毒,冰冷得仿佛随时能从里面窜出一条毒蛇一样,不给她任何机会,毫不犹豫的把一柄锋利的匕首插进了她的身体。
白疏桐难以置信的看了看徐悠悠,又看了看仍然插在她身上的匕首,一阵剧痛袭来,令她眼前一黑,整个世界陷入一片虚无。
后来,她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小时候的自己,正和爸爸妈妈一起过年包饺子,可是不过她一个转身的瞬间,爸爸妈妈就消失不见了,同时她的眼前变得一片漆黑,她开始焦急而又无助的寻找,她大声的喊叫,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她找了他们很久,久到她已经从小时候的白疏桐变成了长大后的白疏桐,仍然没有找到,恐惧之感深入骨髓。
突然一道刺眼的白光将她惊醒。
白疏桐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她的床边围满了人,蓝澜握着她的手,潸然泪下:“孩子,你终于醒了,让你受苦了,”见白疏桐不说话,只淡淡的望着她,她接着说:“等你伤好了,爸爸妈妈就接你回家,以后就都是好日子了。”
爸爸妈妈?白疏桐微微一愣,这才想起,谭宗明说过,苏简是她的双胞胎姐姐,那么苏仪蓝澜自然就是她的亲生父母了。想到这里,白疏桐不再看蓝澜,她抽回了自己的手,把头转到一边,冷冷的说:“好日子是你们的,跟我没有关系,你们也不是我的爸爸妈妈,我没有你们这样的父母。”
苏仪蓝澜皆是一愣,随后蓝澜柔声道:“我知道你吃了很多的苦,你心里对爸爸妈妈有恨,你认不认我们没关系,只要你肯让我们陪在你身边,让我们用余生来补偿你,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白疏桐沉默了半晌,沉声道:“当年为什么把我弄丢?”
“是爸爸妈妈对不起你,没有把你看好,让你流落在外,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委屈,我们不求能够得到你的原谅,只希望你能够放下过去,重新开始,以后每天都能够平安快乐。”蓝澜道。
“我只是想知道我丢失的原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你们知不知道,当年如果不是连城哥哥发现了我,我早就死在那个垃圾箱里了?”白疏桐刚刚苏醒,身体十分虚弱,她用了浑身力气吼出了这句话后,脸色突然变得煞白煞白的,豆大的汗珠如雨下,她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
“我知道,我都知道,”听到那些话,蓝澜泪流满面,她一边轻轻帮白疏桐顺气,边哽声道,:“对不起。。。。。。”
“你还是不肯告诉我原因?”白疏桐看着蓝澜,过了很久,她用力推开蓝澜的手,有气无力低声道:“你们走吧,你们不配做别人的父母,我不想再看见你们。”
听了白疏桐的话,蓝澜急了,“桐桐,别这样。。。。。。”
“请你们安静一些好吗?”正在这时,走进来一个小护士,生气的说:“病人刚醒过来,病情还不稳定,需要静养,况且她刚没了孩子,你们做为家属能不能体谅一下病人,在这里又哭又闹的太不像话了!”
“你说什么孩子?”白疏桐惊愕的反应和谭宗明如出一辙。
谭宗明走过来颤抖的握住她的手紧紧贴在他的脸上,“你有了我们的孩子,但是现在,”说着眼泪大颗大颗掉落下来,“孩子没了。”
白疏桐的身体一僵,呆住了,片刻后,她抽回自己的手放进被子里,闭上眼睛,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这样也好。”她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道:“你们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后来的几天,无论是苏仪蓝澜,还是苏幕谭宗明,只要一走进白疏桐的病房,均被她毫不留情面的轰了出来,就连他们带来的补品饭食也被她一并扔了出来。
后来,荣兰来了,一进病房,她什么话都没说,直奔床边,沉默着一把将白疏桐抱在怀,很久很久。
看到荣兰,白疏桐才终于高兴起来,“你怎么来了?你不上班吗?”
“是谭宗明带我过来的,”说罢,连忙摆摆手,撅着嘴道:“我可不是为了他,我是为了你,你这个鬼样子,我怎么安心工作,所以就过来陪你了。”谭宗明知道白疏桐倔强得很,但是没有人在她身边,他怎么能放心,于是他去了苏州,找到白疏桐的好朋友荣兰,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照实对她说了,想请她去上海陪白疏桐一段时间。荣兰当时气得差点吐血,她当即把谭宗明披头盖脸一顿臭骂,谭宗明虽被骂得如狗血淋头一般,却始终耷拉着头,没有反驳一句,荣兰看他的模样实在可怜,不忍心继续骂下去。加上她的确很担心白疏桐,就同意了谭宗明的请求。于是谭宗明立即替她向她的老板请了假,带着她离开苏州来到上海,并直接将她送到了医院,白疏桐的病房门口。来上海的路上,有朋友给她打电话,她才知道,谭宗明去找她之前,先去找了云重一趟,把云重狠狠的揍了一顿。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有什么可不安心的?”白疏桐笑着说。
“是,是,是,”荣兰掐了掐白疏桐的脸说:“你说好就好,反正我来了短时间之内也没有回去的打算,我准备在你这里蹭吃蹭喝,顺便充当你的三陪,陪吃、陪睡、陪聊,你还满意吗?”
“满意!满意!”说着,两个女孩早已笑做一团。悄悄躲在门外的谭宗明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自从荣兰来了之后,白疏桐的心情渐渐好转,两个女孩同吃一碗饭,同睡一张床,没事了就钻一个被窝里说悄悄话,似乎女孩子之间永远都有说不完的悄悄话,聊不完的话题。
荣兰来的那天,任连城也来看白疏桐了。一见到任连城,白疏桐就拉着他的手,哭着说:“哥哥,我想回家!”
看到白疏桐这个样子,任连城心里很难过,他揉了揉白疏桐的头发说:“你要乖乖听医生的话,好好养病,等你病好了,我就带你回家。”
白疏桐抹了一把眼泪笑着说好。
自那之后,任连城每天都会来医院给白疏桐送饭,白疏桐喝着鸡汤对任连城说:“哥,我嫂子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任连城呵呵干笑了两声,道:“多吃点,身体才能恢复的更好。”
临出院前夕的那个晚上,任连城看着白疏桐吃过饭后,他说:“你的亲生父母,你真的不打算认他们吗?”
“我的亲生父母是。。。。。。”话还没说完就被任连城打断了。
“别跟我说你的亲生父母是白秋山程思华!”果然最懂白疏桐的莫过于任连城,“我一向知道你很倔强,但你也一直是最通情达理的人,这次做的确实有点过了。”
“有吗?”白疏桐淡淡的说。
“有,你之所以这么计较,其实是因为你心里真的很在乎,对不对?”
白疏桐沉默着没有说话。
任连城叹了口气,接着说:“其实一知道你是他们苏家的孩子之后,苏董和苏太太就来找过我好几趟,问的都是你从小到大的事,每次来,苏太太都哭得很伤心,一直在说是他们对不起你,每次看她那个样子我都觉得特别难过,桐桐,他们是真的很在意你,你回想一下,过去几个月你们相处的日子,他们到底待你怎么样?”
“他们对我很好,可我还是。。。。。。”
“你还是很介意他们把你弄丢这件事,对不对?”任连城说:“虽然我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相信他们一定是非常爱你的,他们不说一定有他们不说的原因,他们一定有难言的苦衷,你又何苦这么逼他们呢?”
“爱我?”白疏桐道:“他们早知道我是他们的女儿,为什么当时没有来认我,非要到瞒不了的时候才来认我?他们把我放在什么地方?”
“桐桐,你误会他们了。”任连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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