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读旧志,中央地学社白眉初所著《中华民国省区全志》第3册,北京师范大学史地系,1925年版,第142页:“以卫河通天津,白河通汉口,颍河通江南,是为河南货物运输之道。卫河岸之道口,为河北(即黄河以北)之巨镇;颍河岸之周家口及其支流贾鲁河岸之朱仙镇,为东南之巨镇;白河支流唐河岸之赊旗镇,为西南之巨镇。”这是赊旗镇作为中原四大名(巨)镇其中之一,一个比较原始的说法。也有其他版本的中原四大名镇,没根没据的,就不说了。
中州古籍出版社(1988年7月第一版)河南旧志整理丛书《河南新志》(原作于民国十八年,总纂刘景向,校勘鲁锦寰、萧鲁阳),卷之十二第七七七页:“唐河昔可溯流至赊旗镇,西距南阳九十里,北距方城五十里,有街七十二,清代商务繁盛,南船北马,与朱仙镇同。”
“赊旗镇”与“朱仙镇同”,朱仙镇又如何呢?
清光绪二十四年(1898),《新修祥符县志》记载:“朱仙镇, 天下四大镇之一也, 食货富于南而输入于北, 由广东佛山至湖广汉口镇, 则不止广东一路矣。由湖广汉口镇至河南朱仙镇则又不止湖广一路矣, 朱仙镇最为繁夥(伙),江西景德镇则窑器居多耳。”1876年葛元煦《游沪杂记》中言:“向称天下繁华有四大镇,曰朱仙曰佛山曰汉口曰景德。至香港兴而四镇逊焉……”
中国四大名镇是专有名词,早有定论。各地史志相循,天下四大名镇并不包含赊旗镇。但“三十里外,可闻赊店市声”,赊店“为中国第一大店”,这可不是当地人自嗨的,有个叫李广田的山东邹平人,他是中国现代优秀的散文作家之一,1938年,跟随山东中学流亡师生,在赊旗镇住过一段,赊店的繁盛永远留在了《李广田日记》中。
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俱往矣。古老的赊店穿越时空隧道,艰难中获得了新生。
其中有一首歌曲《九门赊店》,抚今追昔,脍炙人口,反映了社旗在新时代的巨大变化。歌词创作于2015年8月,由曹洪波作词,魏天葆作曲,李成涛演唱。歌词“九门赊店,赊店九门,九关九门,九门九道关。九门小城世无双,皇帝老子封给咱”,大气厚重,而旋律尤其优美动听。
店大,门就是脸面,所以这赊镇的寨门,就有了些故事。刘秀御封的民间传说,因过于古老,其实无法考证。商民筑寨垣,确切地讲,是从咸丰十一年(1861)开始的,鸦片战争后都二十多年了,第二次鸦片战争也结束了,捻军与官兵仍没有一致对外,还反反复复在豫南、中原各地打着游击战,互相残害。
春秋楼的一把火,倒逼着镇上要把寨垣修结实,工程是不会偷工减料的,据说筑了九座门,这就有了今天社旗县广为传唱的赊店九门。
奇怪的是,当我怀着激动的心情,打开光绪三十年(1904)《新修南阳县志》电子版,触摸九门时,有一座门神奇地穿越了,“赊旗镇至府九十里,俗谓赊店,……其门八……”,上面舆图旁清清楚楚地写着,我百思不得其解。
修这部志书的,都是中原出类拔萃的学问家,这中间仅仅才过了五十年不到,不至于连几座门都数不清。唯一能够安慰我的,就是一些老人所言,确实修了九座门,犯了忌讳,就又封了一座门,这就变成八门了。
同时期的南阳府县同城,有四门六关。1918年时,汴省开封(省、县治同城)有五门。1928年时,冯玉祥又新辟一门,共六门。
此时的北京城,宫城有四门,皇城有四门,内城有九门,外城有七门。一般县城和村寨多有四门,个别的会有五门或更多些门,修多少门,除了规制,还有财力、实际需要等,再加上战乱频仍,这主要是实情决定的,门越多越不易防守,把好端端的寨门堵上,也不难理解。
我们知道,比较大的古都也经常才用到五至七门,十多个门也有,但有些门就是象征。渝城(今重庆)是九开八闭共十七座城门。
翻阅《新修南阳县志》时发现,赊镇经常使用的门,也就是五座。东北、西南、东南这三个门,从光绪三十年舆图看,实际上很少使用,从道路和寨门连线便可以判断出来,也符合当时大多数寨墙情况,兵荒马乱的,尽量少启用些门,反倒更安全。
安全寨修好后,还真起到了防卫作用,尽管以后不断有匪徒光顾赊店,但很难攻进来,只好从寨外顺手牵羊罢了,火烧春秋楼这样的悲剧很大程度上避免了。
光绪三十年时,出南门,河对岸即是店河南(街),南北祖师庙在此,有集,较为繁荣,属于裕州辖境,与南阳县辖境犬牙交错。从北门出发,有道路通往漫流寨漫流桥,这座桥修筑的具体时间,因暂无碑刻出土,无考。
笔者手中恰好另有一张赊旗镇地图复制件(原件现藏台北,1937年8月国民政府参谋本部陆地测量总局制版,五万分之一尺),从上面可以看出,为便于人们出入,西侧一段寨墙又扒了口子。
实际使用中的有北门1处、西北门1处、西门1处,西门扒口1处,西南门1处(该处在1937年前后已经较为热闹,人们可定时赶会,河对岸有一处桃园,过河可到河南街,河南街的中心地带已由南门外河对岸偏移到西南门外河对岸)、南门1处、东南门1处、东门1处共八处通道,也不排除还有其他扒口,此时东北门更是人迹罕至,根本无道路和寨门相通,更没有所谓的水门口,这种政府统一发行的实测地图是不会说谎的,也许抗战以后或更晚又扒了个水门口,这样便能够凑够九处。
所谓的九门九关可能就是这么回事,其实本不复杂,九个门有点勉强,九个通道倒是存在过。赊旗镇,光绪三十年前,如果按照北门三,南门三,西门一,东门一,这样更好理解。后来人们广泛传播的东北、西南、西北、东南门这种口语叫法,很容易把外地人搞晕,前人的书面语中这种叫法并不多见。
根据多个版本资料(不同时期传抄本或调研访谈)记载,赊旗镇九门命名为:庆裕门(北)、承恩门(东北)、迎旭门(东)、文明门(东南)、炳文门(南)、扬武门(西南)、挹爽门(西)、乾维门(西北)、源流门(水门口)。
这里面主要是北门和东北门名称上,目前在不同记载中,各说各话。《社旗今古》创刊号(1982年社旗县地方志内部资料)、《社旗县地名志》(社旗人民政府地名办公室,西安地图出版社,出版时间: 2014-04,平装)中,还有《社旗县政协文史资料》第一辑(1986年3月出版)中北门称“承恩门”,东北门称“庆裕门”,近年来社旗县诸多公开出版物和内部刊物以及外宣中,北门却称“庆裕门”,东北门称“承恩门”。至于如何会有这种表述差异,不得而知,仍需探讨商榷。
另外关于九门联语作者和具体内容,更是众说纷纭,并不能轻易全票通过,起码从目前看,并没有取得一致结论。兹不赘述,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赊旗镇寨垣并不是南阳知府顾嘉蘅任上所筑,而是在咸丰十一年南阳太守傅寿彤任上所筑。
2016年9月下旬,南阳市建设路与仲景路交叉口一工地出土了一通《南阳太守傅公政绩碑》,是同治十三年(1874)九月(农历),赊旗镇绅民为前任南阳知府傅寿彤所立,碑文确证了赊店筑寨的准确时间。
赊店古镇九座寨门的现状,署名“蓝蓝天空”的网友用脚丈量,写出很有分量的文章,刊登在2021年9月3日乡土中原公众号上,好评如潮。
接下来说一说社旗县城防洪中的六闸十一门,这里引述社旗县防汛指挥部2018年5月1日所发《社旗县防御洪水预案》予以佐证。
1955年洪水进城,使房屋倒塌4000余间,淹没耕地3.4万亩;1975年洪水有8处决口,因为县城驻有军队,洪水没有大面积进城,决口的洪水在内河中滞蓄,内涝致使房屋倒塌2000余间,淹没耕地5万亩,新城区平均水深1-2米;1979年洪水堤防决口6处,内涝致使房屋倒塌304间,淹没耕地4.2万亩;2000年洪水越岸,新城区进水,二处决口,4处险情,1处塌岸,居民住宅被淹,洪水漫过一楼,造成经济损失达1.2亿元;2004年洪水超百年一遇,造成15个乡镇受灾,成灾人口15.6万人,倒塌房屋914间,农作物受灾55万亩,水浸粮食128万公斤,县城进水达2米左右,造成经济损失3.6亿元。
县城“十一门”:当交通门水位达到119.75米、西南门水位达到120.26米、双庙门水位达到119.18米、东门水位达到118.19米、水门口水位达到119.44米、小北门水位达到118.29米、北门水位达到118.62米、西北门水位达到118.83米、红旗门水位达到117.79米、小西门水位达到119.76米、西街门水位达到120.13米时,应立即关闭十一门。
县城“六闸”:当西南门涵闸水位达到114.51米、陡富街涵闸水位达到119.38米、盐库涵闸水位达到114.53米、东门涵闸水位达到117.11米、水门口涵闸水位达到116.69米、东北涵闸水位达到116.04米时,应立即关闭闸门。
排涝泵站:当东北涵闸处水位达到116.04米、西南门涵闸处水位达到118.00米时,报请县防汛指挥部批准,开机抽排城内积水,视水情调整开机功率。
另引述社政〔2018〕14号《社旗县2018年中心城区防汛工作方案》予以佐证。
从盐库西墙角起,往东经东门(迎旭门)到水门口防汛房以南为止1500m;从水门口防汛房起,向北经水门口,东北涵洞到牌坊街生产门以西为止800m;兴隆街老汽车站交通门南沿起向东经西南门、西南门涵洞、豆腐街涵洞到后河原防汛房为止1050m;从西北门西边起,往西经红旗路口、小西门、同兴南门、交通门南为止1050m;牌坊街生产门西边往西经北门到西北门西边为止550m;从后河防汛房起,往东经双庙门、盐库涵洞到盐库西墙角为止550m。”
综上所述,赊店古镇九门九关,在人们生活中还有非常重要的一个方面,抗洪抢险,而不仅仅只是文化旅游和养眼而已。社旗县城防洪中的六闸十一门与九门九关高度重合,并非偶然,这主要是由赊店寨垣筑寨之初情形所决定的。期待修复中的赊店镇门,真正成为造福一方百姓的命门。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