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的晚上想起了外婆

晚上坐在沙发上跟着原唱练歌，唱着唱着竟觉得这场景有些眼熟。

忘了是哪个大学暑假的夜晚，妈妈出去打麻将了，家里只有我和外婆。客厅昏暗着，只开了一盏小灯。外婆面朝阳台坐在自她半边中风后就陪着她的藤椅上。我头朝外婆，躺在木质沙发上，塞着耳机，跟着mp3哼哼。

也忘了酷爱看电视的外婆为什么当时没看，又或者我的记忆里自动删除了。只记得外婆在我哼哼了半天后说：“娟娟她不会像你这样吧，她唱不来歌。”

娟娟是我二舅的女儿，我知道，外婆这样说是为了讨好我。但这样的讨好是不对的，因为它是那样委婉又直接地表明了我那段时间对外婆的态度并不好。

我有些尴尬，也有些不耐烦。只说你不要这样讲，我不知道娟娟姐唱歌好不好。

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

后来，外婆在大姨家待了好几年。每次放假回家，妈妈都让我去看看外婆。我家离当时大姨住的地方特别近，步行五分钟。死宅如我去的次数屈指可数。

再往后，大姨说她住的地方不让外婆住了。大姨当时房子拆迁，寄住在一个中学里。妈妈提议说，要不把外婆弄到我家来，我反对了。理由之一是当时的我正在家备考，不想让旁人打扰。还有个理由是，其他几个舅舅为什么不能带？

外婆由谁带的问题就这样被大家推来推去。最终二舅妈提出送去养老院。大家都默许了。

那个养老院我一次没去过，都是由长辈们轮流去看外婆。但在养老院的那一个多月里，外婆肯定特别受罪。因为等我再次见到外婆时，她轻得我都抱得起来。以前的她可是个我和妈妈两个人弄起来都特别费劲的胖胖的老奶奶。

我再次见到外婆是因为妈妈看外婆在养老院太遭罪，所以找人把外婆又弄到我家来了。忘了是上午还是下午来的，当时外婆的精神状态有些恍惚迷茫，每隔几分钟就要坐起来看电视，看了不到十分钟又不看了。就这样一直起来躺下、起来躺下。有时候自己起不来，还得我或者妈妈帮她抱起来。这是我印象中从未有过的。

那天晚上，外婆又一次在她专用的马桶上起不来，我妈抱她起来，忙前忙后。而我，趁着妈妈的注意力全在外婆身上，偷偷在卫生间做了一件一直都很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剃光头。

我还记得我头剃到一半时，外婆喊了一句，“伢儿在干嘛？”，我只说我在上卫生间。

等我从卫生间出来时，就差不多成了个小光头了，把妈妈吓一跳，还打趣着让外婆看看我的小光头样。当时的外婆确实看着我的，就是不知道有几分清明了。在我剃头的时候，妈妈已经打电话让小舅带人来把外婆接到本该属于她的房子里。

人是要在自己的家里走的。

半夜里，妈妈没让我跟去。

外婆一直撑到了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我前一天晚上刚剃了光头见到外婆，那是最后一面。

之后小舅把表妹放我家，他们去忙外婆的后事去了。表妹小，跟外婆接触的时间太少，她完全没心没肺的样子。我却忍不住哭了。

因为重男轻女，爷爷奶奶不喜欢我。但外公外婆对我却一直很好。在表妹出世之前，我占据了外公外婆这边孙辈里年龄最小的位置十几年的光阴。

我还记得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个愿望，以后要带外公外婆环游世界，可后来小学三年级时外公就去世了。而越长越大的我，却与外婆越来越疏离，也忘了童年时这个天真浪漫的愿望。

母亲节的晚上想起了外婆。

珍惜现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