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

  老太太的腿摔断了，被邻居送进了医院。三个儿子也都赶来了。

  医生看过之后，说事不大，就是要做手术，用钢钉把骨头固定住，再养个一年半载的就没事了。老太太用她的大嗓门喊：“大夫，我这腿要花多少钱，我一个穷老太太，可没有钱。什么？要花两万，天哪，让我这该死的老太太，上哪弄那么多钱去？”老大开口，“妈，你就别说了。我们几个还能不管你。”

  医生走后，病房里安静下来。半天了，三个中年汉子谁也没说话。

    “我这该死的老太太，没事去撵什么狗啊，就让狗把麦子都糟蹋了得了”老太太一边哭，一边狠狠地拍着伤腿”。“妈你这是干什么？”三个儿子都走上前。老大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掏出烟，塞进嘴里，但是没点燃。背对着老太太，“老二老三，你们看这事怎么办？咱妈这钱咱三个该怎么摊？”老二看了一眼他妈，又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大哥。“要我说，咱妈是为了给老三家的麦子撵狗的，老三应该多掏点钱。”老三一听二哥这话，立刻站了起来。“凭什么，二哥你这话说的不地道，我又没有让咱妈去撵狗，她自个去的，我还能拦着他？”看了一眼老太太，又低声道，“妈，你也真是，年纪那么大了，还去追什么狗？那麦子能值几个钱？”病房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老太太的带着哭腔的大嗓门再次响了起来。“我是不中用了，连麦子和腿那个贵都不知道。早知道腿那么贵，我早早就保护起来了，还一天到晚帮着你们干活，受着你们的埋怨。我是没本事了呀，哪怕有一点本事，还用你们跟着为难。”“哎呀，妈，你能不能别说了，啰嗦来啰嗦去，你都不嫌烦？老二老三，咱们三家各拿三分之一，你们看这样行不？”

  “大哥这个行是行，可你也知道我婆娘是个病涝鬼，家里所有的钱都给她治病了，哪里还拿出那么多钱”。老二说完低下头抓了抓头发。

  “大哥，我家小笙好不容易说好了一门亲事，钱都给他做聘礼了，我现在手头也紧。”老三也跟着低下头。三兄弟分别叹了一口气，病房再次陷入沉默。

  老太太也叹了一口气。“人为啥要活那么大年纪，把儿子孙子操持大了，也都娶媳妇有孩子了，算完成任务了。这国家为嘛不让吃一种药，就这样安生死了不得了吗。现在活着尽受罪，还尽跟儿孙添麻烦。”说着老太太再次哭了起来。

  “妈，你就别哭了，我掏大半，剩下的让老二老三均摊，这样…”“你掏大半，你哪来的钱？”老大话还没说完，就被圆滚滚的媳妇给堵住了。“他们两家过的不好，那咱家就宽裕了？小军刚有了孩子，小亚也刚考上研究生，这哪一样不要钱？”老大媳妇的唾沫星子先是飞到老大脸上，接着向老大扑过来。只要老大再说一个字，她就会把老大吃了。

  “那你们让我怎么办？”老大猛吸了一口烟，重重的吐出烟圈。“那不是别人，那是咱妈，是生咱养咱的妈。”病房又安静了下来。“医院禁止吸烟，要抽就去医院外面抽。”一个护士用瞪犯人的目光看着老大。

  “大娃，你别发愁了，咱这就回家。”老太太用两手撑着，拖着伤腿就要从床上下来。“妈，你这是要干什么，又不是不给你治。”“不让医院治了，妈有办法，不就腿断了吗？妈记得当初养鸡，鸡的腿断了，就吃冬瓜子好的。妈种了很多东瓜，你们把冬瓜子给我挖出来就行。”老二老三立即站起来。“这也是个好办法，说不定能好。”“妈，这有用吗？”“有用，有用，咱回家吧。”

  两天后，三兄弟发现了床上躺着一动不动的老娘，床下扔着已经空了的农药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