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

虎子是我楼下发廊里的“设计师”，洗剪吹一套平价35元，会员18元，他抽成10%。另外只要说服顾客办会员卡，还可以拿到10%的佣金，比如我就扛不住他的碎碎念，充了500块，佣金就是50.

一次，给我理发的是一个胖大叔，剃个平头很熟练，左手梳子右手电推子滋啦滋啦的走。估计是他粗心忘记给我围上毛巾了，头发茬子掉领子我领子里，痒的我耸肩缩头。胖大叔见状，非常好心，也没用海绵块扫开头发茬，凑近了直接对着我领口一吹。

噗的一下连着吐沫星子一阵又热又凉，急的我直接蹦了起来，“诶，你怎么回事！？”，门店经理赶忙过来拉走胖大叔去教训，把一个干瘦的年轻小伙儿推给了我，这就是虎子。

虎子干瘦，穿一套贴身黑衣，发型看不懂，一副烧焦的螳螂的模样，脖子上挂个串串。接过我这剃了一半的平头，替他同事开脱了两句，便问我办不办卡，我说办吧，常年来你这儿用会员价是能省钱。虎子很开心，谈兴更高，就介绍他这脖子上的串串，别看珠子便宜，上面的包浆色泽已经可以拿出去吹牛了，正因为他是白天黑夜的撸，每个珠子都有上好的品相。

怀疑他想把串串也推销给我，我就探了一下价钱，他说不卖，此外他还有众多的宝物，木雕的飞机，自己开刃的匕首，用铁丝绕的自行车。我又问最宝贝的是哪个，他说是一把长刀，说着手比划开，有半米多。

他前年在码头做工，一段港机的铁轨断了下来，他捡回去，再加上码头工程有砂轮机，砂轮又随便拿，虎子便每晚下班了磨这段钢轨。也许是因为沉重的港机反复轧制，冶金行话叫做冷作，钢材的硬度极高，成品的长刀有十斤左右，可以轻松斩断杯口粗的钢管。

我问他，这刀你怎么拿过来的，他说，没拿，离开码头时想不出办法拿上火车，只好丢进了渤海湾。这让我想起杨过练到了掌分海涛，木剑断树的境界，在那风雨如晦的一日，若有所思的将玄铁剑埋回剑冢，从此四海为家 。

很巧，我自己也是一个金属制品公司的职员，再去剃头时给他带了两个新颖的枪械零件，他很喜欢还缠着我要别的，我说不给了就这样吧。虎子后来很领情，还请我喝了一次粥。发廊楼上是一家我常去打DOTA的网吧，有时虎子10点多下班过来，拍拍我头然后开旁边的机子一起玩儿，我请他喝红牛吃泡面。

虎子最够意思的一次是理发时，把一个洗头的小妹子揪了过来问我喜不喜欢，微信先加了呗，然后三个人就嘻嘻哈哈的接着聊，虎子当着小妹的面儿问我，这妞胸是不是很翘，我说假的吧，文胸下面有很厚一层海绵的，再这样那样勒着，你不知道？女朋友去洗澡的时候，你可以研究一下。妞说，这虎子才不知道，嘴里浪，肯定是个处，见陌生女孩不敢吭声的。

他俩都住在发廊老板的群租房里，一个公寓乌央乌央挤10个人，晚上刚下班时嫌住处太闹腾，有时也喊我出去吃麻辣香锅喝奶茶。

一次，我理发不见虎子，另一个“设计师”说虎子回了家，我点开他微信，也不见新的状态，问洗头的妹子，妹子也说不知道。

妹子只有19岁，青春靓丽，我其实挺喜欢她。我发消息问虎子你回家去干嘛了，这个妹子喜欢啥，虎子说是家里有事，可能就不回来了；妹子是广东人，你看着办。

于是我送去两次水果和避风塘的小菜，送到店里就走，一群人会抓住我俩起哄，妹子觉得这样尴尬让我别送了。想单约出来吃饭她也推脱，我就和虎子商量对策，要不要请妹子去迪士尼玩，买些化妆品之类的。虎子说，你别总想着花钱，遇到厉害的，让你钱花光了也吃不到。我很惊讶，腼腆的虎子竟有这种见地。我现在明白了，虎子想说的是，妹子并不喜欢我。

春夏之交的时候，妹子发来消息，说她买太多衣服没钱了，手机马上欠费了，不知道怎么办。我随手充了一百过去，她又是撒娇又是要晚上请我吃饭，我说既然没钱了，饭不如我请，想吃什么？妹子说，一个姐妹想吃小龙虾了，可是又那么贵，你行行好呀。

当晚我早早的到店点好了菜，她带了另外的一个姐妹和店里扫地的大娘过来，只好又加些菜，老中青三代的饭局十分尴尬，没什么人说话，她带来的两个人把小龙虾吃的干干净净。我问大娘，你知道虎子哪去了，大娘说，虎子是欠了十几万信用卡跑了，他认识了个女孩儿，用钱不少。这时，妹子神神秘秘的笑着说，虎子追的女孩还是个出来卖的呢。

结账，道别时妹子又问，发廊最近做活动，充多少送多少，让我多给她做些业绩。我说，滚你妈的。

怕虎子问我借钱，所以不联系他。但是到现在，信用卡，风尘女或是借钱这些事，虎子从没和我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