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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做山河,就算每天都风餐露宿,也不会觉得艰苦难捱,不过觉得是一场家常便饭。
云南大象对重庆火锅说,我的悲伤就是一辈子被人禁锢。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人类想要放了我但我却无处可去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之前所谓的悲伤什么的,都不过是一句说辞。
这应该大概是个梦,为什么会梦到远在云南的大象,这段对话是否真的出现过,重庆火锅都没办法确定,因为他和自己的对话仿佛隔世。
重庆火锅咕噜噜地看着沸腾在自己身体里的锅底,回想着云南大象对自己说着的话,他想要扭头思考一下,却发现身体太过圆润,并分离不出什么部分来完成这个动作。于是他平静下来,问无声的汤料:“如果某天你不做汤料了,你会去哪儿?”
锅底的身体在汤水中被分解,他拖着散乱的身躯颤巍巍说了一句:“想什么呢。我出生的意义就是为了和你融合,再被人类消费。”
“呃…”重庆火锅发出应答的鼻音。
好像谁说的都有道理,自己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分辨对与错。工作了一个通宵,无数双筷子在自己体内搅动,经历了那么多次的清洗与加料,自己好像很累,应该闭上眼休息了。
二:)
在被店员端离桌子闭上眼睛的刹那,他恍惚间看到了店内突然灯火通明,大门这道关卡被似乎是被拥挤的人流击破,一下就粉身碎骨。在睡着的前一秒,他竟然无比思念大门老叔。
重庆火锅和大门老叔是同一天进店的,这么长的时间大门老叔天天被人推来推去,有醉汉喝醉了吐他身上,也有过来抓小三的女人一把将带着已经裂口的菜刀扔到他身上,甚至有警察带着枪支进来抓所谓的坏人。他受过挺多伤,这不是矫情,他真的该累了。但是他还是坚强地做着这个店的第一道防线。
大门老叔和重庆火锅说,曾经有一个流浪汉在半夜的时候倚靠在他身上呜呜呜哭了半天。他努力听了一下,大概也就是妻离子散之后再经历了无数的倒霉事,最后丧失信心变成了社会上最卑微的那一科生物。大门老叔和重庆火锅说,你看我都这把年纪了,我也不知道应该安慰他还是就听着。重庆火锅记得自己当时说了一句挺冷酷的话:“你不过就是一扇门,听着就行。”
大门老叔干燥的笑声为这个事件画上了句号。
现在想来,似乎别人说什么话,老叔他都能接受。
老板娘多次想要换了老叔,却被老店主几次阻拦,说这扇门有故事,换了对风水不好。大门老叔也并无所谓,他总是挂着那句话,说自己老了,怎样都无所谓。就是怀抱着这种心态,他奇迹般地坚持到了现在。
虽然重庆火锅经常听到,在半夜的时候,空无一人的大厅里总有那种带着年岁沧桑的哽咽声。
重庆火锅的耳朵不够灵敏,他没有办法分辨这到底是什么产生的声响。
虽然猜测可能是老叔发出的,但是每次问他的时候,老叔总是慢悠悠却又坚定地说不是自己。火锅到最后也就懒得再去分析这种声响。
毕竟在每一个珍贵的夜晚,自己都需要大量的时间来沥干身上的水,很多时候周身遍布的油腻和水渍让重庆火锅会后悔此生做了一个火锅,但是那又怎样,并不悲观地说,很多时候,我们生来这样。
三:)
第二天的清晨,重庆火锅还在梦里面的时候,听到大厅里的寂静突然被扯走,换来了异样的喧嚣。时间还早,炒小菜的师傅都还没把自行车停靠好,这种响声必定不同寻常。火锅很泄气,自己没有人类的腿那种可以用来行走的物件,连同自己的锅边小耳朵都是因为人们需要用它来端自己上桌才诞生的。
仿佛是有人在争吵,摔碎了点碗。
那一定很疼,重庆火锅这样暗暗地想着。继续努力听着外面的声响,停好车的师傅赶进来发现情况不对,立即拨打了110。但是等警车到的时候,外面早就恢复了死一般的平静。然后厨房的帮工一个个陆陆续续地进门上班,这次他们没有立即就开始削土豆炒辣椒,而是每人静静地看着大厅里老板娘泪眼婆娑地坐在地上。他们好像每个人都在心里点了一根烟,慢慢在等待着这根名为冷漠的烟被灼烧到烟蒂。再去思考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为什么没人出去帮她一下呢?火锅虽然很不解,却无法与人类沟通询问。
最后来兼职洗碗的小姑娘第一个走了出去,然后几个服务员换好了衣服一起走出去收拾了大厅。他们的表情和在火锅里被煮久了的没人想吃的蔬菜表情一模一样,不满却又无奈。
主厨拍了拍帮工小伙子的肩膀说:“这老板娘的丈夫也真是混蛋,欠了债到处躲,就让一个女人这样挡着。”
帮工小伙子疑惑地问:“不是说老板娘在外面有了其他男人,她丈夫才找人来砸店的么?”
主厨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蒂踩在脚下,发泄似的用脚尖碾了碾。摆摆手说:“哎不知道,各种说法太多,谁知道到底哪个是真的。多发点工资才是真理。”
火锅突然脑海里蹦出八个字,很突兀,却又感觉很适合此时的场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然后它被漏勺敲了敲,漏勺漏着风说:“兄弟,别看了,开始工作了。”
然后唰的一声,热辣的红油混合着汤底就进入了自己的体内。火锅想着,大概可以恢复以往的日子了。等到大中午,就会有一帮客人进门,他们之中有情侣有家人,有洽谈合作的商人也会有单纯来吃饭的朋友,他们纷纷攘攘,组成了这个嘈杂的世界。
以前的自己似乎从来没想过那么多。
不过是昨天开始运用生存至今的眼睛去看了看周身的世界,突然发现,身边每天弥漫着几千万种不同的气息发生着无数的事件,单单是去思考一件事,自己所有的脑容量就已经无法足够。
四:)
一天好像又要开始了。
重庆火锅望着窗外开始颤巍巍走向菜场的老人,和哭哭啼啼不愿上学的孩子,街头小贩带来了包子豆浆的香味,小弄堂里还听得到几个妇人在嫌弃着隔壁菜场的肉价上涨。感觉到一天的清晨就这样霸道地占据了一天的开始。也不知道清晨它,到底愿不愿意天天这样上着早班。换做自己,肯定要困得发慌。
到底为什么会想到远在云南的大象。
火锅最后用尽全力思考后,发现可能根本没有发生过这件事。好像是在梦里,自己在一辆货车上被运向重庆,路上它看到了满溢的风景,蓝的天,白的云。然后它突然就很想变成一头大象,据说是陆地上体积最庞大的生物,安静漫步在野外,什么也不干,就是过着最像大象的生活。
为什么,又会出现大象这种生物呢?
好像是某个在火锅店吃饭的象牙商人说,象牙的市场行情和偷偷猎杀的艰难。自己只能断章取义,将认识到的一知半解拼凑在一起,做一个属于自己的虚假的梦想。
用商人的话说:“生意太难做,人也难做。”
不过重庆火锅并不觉得,因为商人每次来吃饭都不用付钱。都是搂着老板娘进一个包厢,好久才出来。
重庆火锅这样想着想着,突然,在早上的工作还没开始的时候,就困得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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